第晋楚两国如同蓄满力的巨兽,在中原郑国的土地上轰然对撞。晋国六军旌旗招展,在年轻统帅赵朔的带领下,带着重振霸业的决心南下;而楚庄王熊侣则稳坐战车,眼中燃烧着取代晋国、问鼎中原的烈焰。两股决定天下命运的洪流,最终在郑国北部的邲地(今河南荥阳北)寻到了爆发的决口。
晋军抵达黄河岸边,安营扎寨,与南岸的楚军隔水相望。然而,看似强大的晋军内部,早已被第一百三十三章中埋下的分歧撕开了裂痕。
中军帅赵朔虽位高权重,但资历尚浅,面对荀林父、先縠这些功勋卓着、性格鲜明的老将,权威并不稳固。救郑的决定是他力排众议做出的,这本身就让以先縠为首的“缓援派”心中憋着一股火。
战前军议,帐内气氛凝重。
“楚军势大,且以逸待劳。我军远来,不如先稳住阵脚,深沟高垒,不与争锋,待其粮草不济或诸侯援军至,再行决战。”上军佐士会老成持重,提出了稳妥的建议。
荀林父沉吟不语,他虽主战,但也知楚军不好对付。然而,先縠却猛地站起,声如洪钟:“未战先怯,岂是我晋国男儿所为?楚远来,正可趁其立足未稳,一举击破!若迁延日久,岂不让天下诸侯笑我晋军无胆?这霸主之位,不如早早让与楚人!”
先縠话语中的讥讽和激进,让赵朔眉头紧锁。他心中何尝不想速战速决,以一场大胜确立威信?但士会的建议确实更为稳妥。
“先縠将军勇气可嘉,然……”赵朔试图调和。
“然什么?”先縠毫不客气地打断,“中军帅若惧楚人兵锋,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先行渡河,与楚军决一死战!也好叫楚人知晓,我晋国并非无人!” 说罢,竟不待赵朔下令,拂袖而出。
帐内一片寂静。荀林父脸色难看,士会摇头叹息。赵朔的脸色由青转白,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先縠的跋扈,不仅是对他个人权威的挑战,更是将整个晋军置于险地。将帅离心,军令不一,此乃兵家大忌!
与晋军营中的混乱相反,楚军大营虽紧张,却秩序井然。楚庄王熊侣与令尹孙叔敖同样在权衡局势。
孙叔敖倾向于谨慎:“大王,晋军虽内部不和,但其兵力雄厚,甲械精良,不可小觑。不如遣使与之谈判,若能逼其退兵,保全郑国依附之实,便可全胜而归。”
然而,一个身份特殊的人物却提出了不同意见。此人名为伍参,原是吴国旧臣,伍子胥的远房族侄。吴国灭亡后,他辗转投奔楚国,凭借对吴越及中原局势的了解,渐得庄王赏识。
伍参出列道:“令尹之言,老成谋国。然臣观晋军,其弊不在力弱,而在心散!赵朔年少,威望不足以服众;先縠骄悍,荀林父持重,士会求稳,诸将心思各异。此正如一群猛虎,各有其主,焉能合力?我军若示弱求和,反助长其骄兵之气。不若以精兵锐卒,猛攻其一点,必能引发其内乱,届时全军掩杀,可获全功!”
伍参的分析,正合楚庄王内心深处冒险求胜的念头。他看向孙叔敖:“令尹,伍参之言,不无道理。晋人内部已乱,我若退让,岂非坐失良机?”
孙叔敖见庄王意决,也不再坚持,转而开始筹划具体进攻方案。楚庄王采纳伍参之策,决定不以堂堂之阵对决,而是利用地形和晋军内部矛盾,施行致命一击。
战争的导火索由一次微不足道的挑衅点燃。先縠果然不顾中军号令,擅自率领本部兵马,渡过黄河,向楚军前哨发起进攻。楚军前锋佯装败退,引诱先縠部深入。
赵朔得知先縠擅自出击,又惊又怒。若先縠部被歼,则晋军士气将遭受重创。无奈之下,他只得下令全军陆续渡河,接应先縠。这一仓促的决策,使得晋军未能结成稳固阵型,便被迫在邲水旁的复杂地形中与以逸待劳的楚军主力展开决战。
楚军按照预定计划,并不与晋军正面硬撼。楚庄王亲率精锐王卒,利用山林掩护,猛攻晋军阵容中最为薄弱的、由赵朔亲族赵同、赵括率领的下军。下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赵同、赵括虽奋力抵抗,但楚军攻势如潮,王卒战斗力极其强悍,下军很快被切割、包围。
与此同时,楚军左、右两翼如同铁钳,分别钳制住荀林父的上军和士会、先縠的中军一部,使其无法救援下军。
战场上杀声震天,箭矢如蝗,战车奔驰碰撞,徒兵绞杀在一起。晋军个人勇武不逊于楚军,但指挥混乱,各自为战。先縠部因冒进被楚军分割包围,损失惨重;荀林父欲救不能,自身亦陷入苦战;士会试图稳住阵线,却难挽大局。
赵朔在中军旗下,眼睁睁看着下军旗帜一面面倒下,赵同、赵括浴血苦战的消息不断传来,心如刀绞。他试图调动中军主力救援,但命令传达不畅,各部响应迟缓。楚军伍参率领一支奇兵,绕过主战场,突袭了晋军位于黄河岸边的辎重营地,点燃了粮草。冲天的火光和浓烟,成为了压垮晋军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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