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钟逆行
冬至的寒风卷着雪籽,撞在“钟表巷”尽头那座钟楼的铜铃上时,叶砚之正用镊子夹起齿轮里的锈屑。百年前的德国座钟突然发出“咔啦”异响,钟摆竟开始逆时针摆动,表盘的指针疯转着倒回三点十七分——这个时间,与前钟楼管理员老钟倒在钟下的时刻完全一致。那位能从钟鸣里“听出往事”的老人,在去年大雪天停止了呼吸,手里攥着根断了的发条,发条的螺旋纹路里,嵌着点暗红的铁锈,与钟摆轴承里的锈迹完全吻合。而钟楼所有的时钟(挂钟、怀表、落地钟),都在同一夜停了摆,停摆的时间,秒针都卡在“17”秒的位置,与座钟的停摆时刻形成诡异的呼应。
叶砚之是钟表修复师,父亲留下的《钟谱》里,夹着张座钟的拆解图,图上发条盒的位置用蓝墨水画着个螺旋,注着行字:“光绪二十六年,修钟匠叶明远改此钟,内藏七秘,非叶氏传人不能解其摆。”而“光绪二十六年”正是八国联军攻占京城的年份,地方志记载那年钟表巷有七位匠人因拒绝为联军修理军火计时器,被吊死在钟楼的横梁上,尸体在风雪中晃了七天七夜,只有叶明远(叶砚之的先祖)活了下来,躲在钟楼里改装了这座座钟,从此再没下过钟楼,临终前说“钟摆倒转时,就是冤魂索债日”。
“叶老师,发条锈迹的检测报告出来了。”助手阿钟抱着工具箱踏过积雪,工装服上沾着机油,“铁锈成分含高浓度铁氧化物,还检测出人类血红蛋白残留,与横梁上提取的清代血迹完全一致。座钟的齿轮组里,发现了七根细钢丝,材质与清代‘钟表发条’完全相同,其中一根的末端,刻着个极小的‘洋’字,缝隙里的木屑,与钟楼橡木横梁的成分完全相同。”
钟楼的老铜铃突然无风自鸣,第七声余音里,混着钟摆倒转的“滴答”声,七只停摆的时钟表面,同时凝起层白霜,霜花组成个扭曲的“7”,与《钟谱》里画的“镇魂符”完全一致。叶砚之想起老钟临终前含糊的话:“齿轮会说谎,但齿痕不会,每一转都藏着修钟人的恨。”而巷里的老修表匠说,老钟年轻时总在深夜调钟,月光透过钟楼的窗棂照在座钟上,能看见钟摆的影子里站着七个模糊的人影,跟着钟摆左右摇晃,等鸡叫头遍就消失,只在钟座上留下层冰冷的霜,太阳出来前绝不融化,带着淡淡的硝烟味。
阿钟在座钟的底座暗格,发现了个铜制齿轮盒,盒盖的齿纹与那根刻着“洋”字的钢丝完全咬合。盒子打开的瞬间,股混合着机油和铁锈的气息漫出来,里面装着七块残破的钟表零件,每块都用钢印打着半个字,拼起来是“血债需偿”,钢印的力度与清代军械局的“验讫印”完全一致,其中一块的边缘,还留着个极小的牙印,形状与老钟养的那只老猫“钟摆”的齿痕一致。那只猫在老钟死后就钻进了座钟的机芯,有人说它被齿轮绞死了,叶砚之却总在午夜听见钟里传来爪子扒金属的声,像在提醒她看某个齿轮。
二、齿轮藏恨
大雪封门的夜里,叶砚之将七块零件按顺序嵌进座钟的齿轮组,老钟突然剧烈震颤,七组最精密的齿轮(擒纵轮、摆轮、中心轮)上,显出清晰的刻痕,组成串摩斯密码,与《钟谱》里记录的“求救信号”完全吻合。她用专用润滑油冲洗齿轮,刻痕处的锈迹渐渐剥落,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不是金属碎屑,是人类的指甲、毛发,每组齿轮对应一件遗物,其中摆轮的轴心里,嵌着枚银质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拒修军火”四个字,与地方志记载的“匠人抗争”完全吻合。
“这不是普通的座钟,是藏着血债的计时器。”叶砚之摸着怀表上的字,突然明白,“先祖叶明远将七位匠人的遗物嵌进齿轮,通过改装钟摆,让钟声永远停在他们遇难的时刻。老钟发现了真相,却被人阻止公布,那些钢丝,是他记录齿轮位置的信物。”她翻出老钟的修钟笔记,最后一页画着幅钟楼的剖面图,在第七根横梁的位置,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七魂聚,钟鸣时”,字迹被机油覆盖,隐约能看见“瓦”字的轮廓——当年下令处决匠人的八国联军军官姓氏,档案记载这位瓦德西副官因“镇压反抗者”受嘉奖。
这时,钟楼的七只时钟突然同时报时,钟声却不是清脆的“当”响,而是沉闷的“咚咚”声,像有人用拳头捶打钟壁。叶砚之按《钟谱》记载,将七根钢丝缠在钟摆的挂钩上,座钟突然发出“呜——”的长鸣,像哭泣,七组齿轮同时反向转动,带动钟摆倒转得更快,表盘的玻璃突然炸裂,碎片飞溅中,露出机芯里藏着的一卷羊皮纸,上面用德文和中文写着七位匠人的名字,其中为首的“王钟表匠”三个字,被无数细小的齿轮齿痕覆盖,像在守护。
阿钟在第七根横梁的夹层里,发现了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本泛黄的账册,是叶明远的笔迹,上面详细记录了联军如何强征匠人、如何威胁利诱、如何残酷处决,最后一页写着:“钟摆不倒转,冤恨不停歇,待七魂归位,自会敲响正义钟。”而盒底的灰尘里,埋着枚铜制徽章,刻着“八国联军”的徽记,背面的姓氏是“瓦”,与现任钟表巷历史博物馆馆长的姓氏完全相同——他是瓦德西副官的后裔,一直以“修复文物”为名,阻止对钟楼进行勘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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