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得化不开虫鸣。
小石头捧着块啃成月牙的馊馍,盯着油灯下龙北琴蘸血的手指头挪不开眼:
“先生,鸡血抹树根干啥?”
“钓脏东西的饵子。”
赵二牛抓着绷坏弦的竹弩傻笑:“俺能钉死贼!”
孙瘸子缩在墙角用新烟锅戳地:
“画符……又画符……天杀的祸秧子要惹瘟神喽……”
当第一片夜枭的黑羽擦过树梢时,裹尸布般的煞气已缠上村东头枯死的槐树顶。
夜气沉得像浸饱了脏水的破棉絮,裹着白日里蒸腾不散的汗腥土腥味儿,沉沉压在人脸上。外头虫豸都哑了,静得瘆人,连风吹过废墟窟窿的声音都像是鬼抽气。龙北琴那间勉强修补了屋顶、四壁漏风的破屋里,一盏破陶油灯豆大的火苗跳着,映得墙上人影乱晃。
小石头挤在矮桌边的小马扎上,干瘦的小手死死攥着块硬邦邦的粗麦饼,啃得小牙直发酸。饼屑渣子糊了半拉脸,黑乎乎的眼睛却黏在桌案上动也不动。龙北琴背对门口坐在半朽的木凳上,宽袖撸到了肘弯,露出的右小臂线条紧绷,皮肉下像藏着活蛇在游走。手指头浸在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搅弄着粘稠猩红的液体——混了捣碎的朱砂和刚宰的公鸡脖子里的血沫子。那味儿腥得钻脑仁。
手指搅动几下,拔出来,指头尖红得像刚挖了人心。小石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饼差点掉泥地里,缩着脖子问:
“龙……龙先生?这……这抹树根子的鸡血汤……真能钓来……钓来那坏蛋吗?”
龙北琴没回头。那根血糊糊的食指悬在灯豆微光里,一滴粘稠到拉丝的猩红从指尖滚落,“啪嗒”砸进灯油碟子里,溅开小小一圈油星和血沫。
意识海深处,一个冰冷非人、带着某种金属碎撞回音的声线突兀炸开:
【警报!东北象限七百里外!检测到高密度负面信息素波动群!核心能量特征——血肉精炼型邪煞!行进轨道锁定本坐标!轨迹分析完成!意图建模:恐慌制造→毁灭打击!】
这声音只有龙北琴能听见。小石头只觉得对面先生的身影猛地一僵,像被看不见的冰锥当胸扎了个透!油灯跳了一下,墙上乱晃的影子瞬间凝固定格!
屋里陡然静得只听见灯芯燃烧的噼啪微响。
“……祸水要来了。”
龙北琴开口,声音比屋外夜风还冷,擦过粗砺石板。他指头还在滴着血,猩红染脏了桌沿朽木。
小石头眼睛倏地瞪圆,嘴里半块饼渣都忘了嚼。
“哐当!”
破木板门猛地被撞开一道缝!冷风卷着尘土灌进来,油灯火苗被扑得缩成一点豆绿。赵二牛那壮硕的身形堵在门口,喘着粗气,半边脸映着外头的沉沉死黑,眼神却像烧红的炭。
“先生!出啥事了?哪来的祸水?”他嗓门粗嘎,带着刚被操练出来的悍气,像破锣敲在铁板上。
“几个吸人血嚼骨头的玩意儿。”龙北琴终于捻了下那根血指头,猩红在指尖凝住。他把沾满血污的手往旁边半桶刚汲上来的、还浮着水草的浑浊井水里涮了涮,血丝晕开,搅得木桶里像开了染缸,“奔着咱们的粮,咱们的水,咱们还没捂热乎的命来的。”
冷水一激,他手臂皮肤下鼓胀的筋络稍稍平复。冰冷的数据流还在无声冲刷意识:【敌方数量预估:五人级狩猎小队。渗透模式:极静潜行、气味遮蔽……预计接触时间:七十二个标准计时单位内。宿主综合防御力薄弱警告……应急预案启动:部署小型灵能预警节点(初级)——兑换!确认!支付:信仰流固锁能量体……已扣除!】
“二牛!”龙北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打断赵二牛的愣神,“带几个眼尖腿快、嗓门大的!别睡觉了!”
赵二牛铜铃眼一瞪,血气直顶脑门:“干!俺们现在骨头缝里都是硬茬子!让他们来!管饱剁碎了喂……”
“剁你个棒槌!”龙北琴的声音像冰疙瘩砸断他的话头,“剁碎了顶屁用?要听响!”
他抄起旁边簸箕里晒得半干、被孩子折成小段的硬篾片,“啪”一声掰成两指宽、巴掌长的扁平片。动作快得小石头只觉眼前一花。又从角落里翻出两缕白天剃头刮下来的、还打着结的油腻头发丝儿。血红的指头尖沾了点粘稠的朱砂鸡血泥,三两下就在那篾片光面上画满了歪七扭八、血淋淋的符道道。然后飞快地把头发丝绕着篾片紧紧缠了几圈,死死打了个死疙瘩。
一个简陋透顶的小玩意儿。血符缠着油腻的发丝。
小石头傻眼了。
“喏,”龙北琴把这“神符片”往赵二牛怀里塞,“找那挨着水根子的老歪脖子树、破墙窟窿眼儿、人钻不进去的老耗子洞!挑犄角旮旯、风都难钻的地儿!把这玩意给俺楔进去!塞严实了!”
赵二牛捏着这油腻腻、血糊糊的小玩意儿,大手搓了搓,一脸懵:“这……这啥呀?楔洞里干啥?招耗子?”他脑壳子里装的是拳头,可不是这弯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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