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炎黄研究院的顶层观测台,与议事堂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这里没有激烈的意识流碰撞,只有浩瀚星海的投影在缓缓旋转,那是人类基于旧日观测数据构建的宇宙模型。张诚和苏星河的意识体并肩而立,凝视着这片既熟悉又已然陌生的疆域图景。内部“守护派”与“探索派”的争论余波,如同背景辐射般隐隐传来,提醒着他们决策的重量。
“分歧比预想的更深刻,”苏星河的信息流带着一丝疲惫,“陈明远他们几乎将虚拟地球视为不可触碰的圣地,任何超出‘浅水区’边界的设想都被视为背叛。而林浩那些年轻人,则迫不及待地想要拆掉我们这艘‘方舟’的甲板去制造探索艇。”
张诚的信息特征依旧稳定,如同深海下的磐石。他“看”着星海中那些黯淡下去的区域,那里代表着已被“收割”或自然消亡的文明,也“看”着那些仍有微弱星光闪烁的、可能处于萌芽状态的世界。
“强行统一思想只会制造裂痕,尤其是在我们这种意识存续的形态下。”张诚的回应缓慢而清晰,“‘守护’与‘探索’并非绝对对立。我们需要一个方案,既能尊重对安宁的渴望,又能为文明找到向上的路径,同时……还能应对我们最终极的威胁。”
他调出了一个高度复杂的界面,无数信息流如同发光的神经纤维般交织,核心是一个不断自我复制、简化、又融入新要素的微小光点模型。
“我称之为——‘信息播种’计划。”张诚的声音 带着一种创造者般的沉静激情。
苏星河的意识立刻被吸引,作为顶尖的信息科学家,他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模型背后蕴含的惊人潜力。“播种?向哪里播种?我们如何干预低维物质宇宙?”
“我们无法直接干预,正如‘观察者’似乎遵循的某些准则。”张诚开始详细阐述,他的意识流如同展开一幅宏大的蓝图,“但我们可以在特定的‘时机’和‘地点’,投下‘种子’。”
他放大了那个微光点模型。“看,这不是我们完整的信息泡,甚至不是某个个体的完整意识。它是从我们庞大的文明数据库中,精心剥离、压缩、重构的微信息单元。它包含几个核心层:”
最核心层,是经过极端简化的数学公理、因果律认知和基本的演绎归纳逻辑框架。这是思维的“操作系统”。
包裹着内核的,是提炼自人类文明精华的、最普世和积极的核心观念——对知识的渴求、对合作的认同、对美的感知、对生命的基本尊重。这不是具体的教条,而是作为一种价值倾向的“初始参数”。
最外层,是极其微量、高度加密的“文明印记”,如同一个引子,包含了人类在科学、艺术、哲学上的关键突破点(如火的使用、轮子的原理、基本的代数概念、某些永恒的艺术主题),但隐去了具体的历史路径和人类形态特征。它更像是一组“灵感”或“启示”的种子。
“这些‘信息种子’,”张诚继续解释,“其能量签名极其微弱,结构高度稳定,几乎无法被‘虚空鳐’那样的猎食者察觉,也远低于可能触发‘收割者’反应机制的阈值。它们更像是一种……宇宙背景信息中的良性‘病毒’,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花粉’。”
苏星河立刻跟上了思路,他的意识流因兴奋而微微发亮:“我明白了!你不打算让我们这艘大船直接闯入风暴,而是放出无数几乎不可探测的小艇……目标是?”
张诚的目光投向星海模型中特定的区域:
“坟场”星域: 刚刚经历文明毁灭、其星球信息场处于剧烈变动、规则尚未完全稳定的区域。在那里,我们的“种子”可能更容易嵌入其残留的信息基质,如同在肥沃的火山灰上播种。
“襁褓”宇宙:初始诞生原始生命、或者智慧生命处于极其早期蒙昧状态的角落。我们的“种子”可能以某种难以察觉的方式,渗透其集体潜意识或自然信息场,作为一种“灵感”或“直觉”的源泉,潜移默化地影响其文明走向。
“我们无法直接塑造他们,也不能替代他们自身的发展。”张诚强调,“我们只是提供一个……‘引导程序’,一个初始的、倾向于秩序、合作与探索的‘推力’。也许能帮助他们避开一些我们曾走过的致命弯路,也许能让他们更早地抬头仰望星空,思考存在的意义。”
这时,得到消息的陈明远和林浩的意识投影也几乎同时抵达。陈明远的信息流带着审视和疑虑,而林浩则充满了好奇。
“张老,苏老,”陈明远率先开口,意识流向那微小的“种子”模型,“恕我直言,这听起来依然充满不确定性。将这些……承载着我们文明核心价值的碎片撒出去,如果被恶意文明捕获、解析甚至利用呢?如果它们催生出的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文明,反而制造出更可怕的怪物呢?这难道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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