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初成,脱胎换骨。体内奔涌的力量如同铜鼎山下深埋的地火,沉凝而磅礴,每一次心跳都仿佛与大地共鸣。林自强独立于演武场中央,感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强大,那份自陈家覆灭、海城群狼环伺以来便沉甸甸压在肩头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像那日堡门外,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数位玉骨境围攻,自己却只能困守裂缝,无力回天!
再也不会如羊牯岭深处,面对那炼兽宗堂主时,只能依靠父亲庇护,连近身都做不到!
玉骨初成,战力直逼大成!这海城县地界,他已真正跻身顶尖之列!有他在,红草堡的脊梁,便再无人能轻易折断!
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竟让他有些微的眩晕。紧绷了太久的神经一旦松弛,那些被铁血与杀伐掩盖的、属于凡俗的温情与歉疚,便如同解冻的溪流,悄然浸润心田。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镇守衙署后院的方向。那里,有一个人,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默默守候,无声支持,却被他忽略得太久。
张秀云。
未婚妻。
那个温婉如莲、眼神清澈的姑娘。订婚以来,兽潮、血衣帮、炼兽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如同被卷入滔天漩涡的孤舟,挣扎求生,满心满眼都是战斗、突破、守护,何曾好好看过她一眼?何曾给过她片刻安宁的陪伴?
一丝深切的愧疚,如同细针,刺入心底。
午后,阳光正好,褪去了正午的炽烈,洒下温暖的金辉。红草堡新扩建的主街,比往日热闹了许多。来自新附七镇的特色货物琳琅满目:羊牯岭的兽皮草药、白石镇晒制的海盐鱼干、柳河湾新收的灵谷、甚至还有工坊司新出炉的黑纹铁农具,引来不少堡民和外来商贩驻足。
街角,一道挺拔的身影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林自强换下了惯常的劲装,穿着一身崭新的靛青色细棉布长衫,少了些战场杀伐的凌厉,多了几分青年人的英挺。只是他步伐稍显僵硬,眼神也有些不自在,似乎对周围投来的敬畏与好奇目光颇感不适。
他的手,被一只温软细腻的手紧紧握着。
张秀云今日也精心打扮过,一身水蓝色的碎花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乌黑的长发简单挽起,斜插着一支素银簪子,清丽脱俗。她微微低着头,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嘴角却噙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意,脚步轻快,像只雀跃的小鸟。她拉着林自强,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对那些敬畏的目光视若无睹,眼中只有身边这个终于能陪她“逛街”的男人。
“自强哥,你看这个!”她在一个卖山货的摊子前停下,拿起一串用红绳串起的、打磨得光滑圆润的褐色坚果,“这叫‘铁心果’,羊牯岭深处才有的,老猎户说挂在屋里能安神辟邪呢!”她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递给林自强看。
林自强接过那串不起眼的果子,入手温润,隐隐有股清冽的木香。他看着张秀云期待的眼神,心头微暖,点点头:“嗯,挺好。买两串,给你和小丫房里都挂上。”
“好呀!”张秀云开心地应下,掏出几个铜钱递给摊主,又拉着林自强走向下一个摊位。她挑挑拣拣,选了一方绣着铜鼎山轮廓的粗布手帕,说是给林小树擦汗用;买了一包新炒的枫林镇野茶,说要孝敬林大山;甚至还给洪石头挑了个沉甸甸的、刻着兽头的石质烟斗,说石头哥喜欢叼个东西…她的心思细腻,处处想着家人,那份恬淡的烟火气,一点点驱散了林自强身上残留的铁血味道。
林自强默默跟在后面,看着她与人讲价时微蹙的秀眉,看着她发现新奇小玩意儿时惊喜的眉眼,看着她将精心挑选的物件小心包好…心头那片被血与火灼烧过的荒芜之地,仿佛被这涓涓细流般的温情悄然滋润,生出柔软的新绿。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挥刀的铁血战士,此刻,他只是陪未婚妻逛街的普通男子。
夕阳熔金,将铜鼎山伟岸的轮廓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山巅,劲风吹拂,松涛阵阵。
林自强牵着张秀云的手,站在一块突出的巨大岩石上。脚下是蜿蜒如练的河流,远处是炊烟袅袅、焕发新生的七镇之地,更远处,是浩渺无垠、此刻被夕阳渲染得如同熔金之海的死亡之海。
壮阔的山河画卷在眼前铺展,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宁静与力量。
“真美…”张秀云依偎在林自强身侧,晚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眼中映照着金色的霞光,带着迷醉与满足,“以前只听爹爹说过铜鼎山很高,能看到很远很远,没想到…这么好看。”
林自强没有说话,只是将她冰凉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感受着山风掠过脸颊,感受着脚下大地的脉动,感受着身边人温软的依靠。胸前的铜鼎在夕阳下微微发热,与这片守护的山河产生着奇妙的共鸣,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感充盈心间。仿佛所有的厮杀、所有的重压,都在这壮阔的熔金夕照中,被悄然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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