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猛地一晃,豆大的火苗颤了颤,又重新稳住。李景垂着手立在案侧,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却先越过案几,落在主位上的慕容轩身上。
这位年轻的侯爷今日格外沉默,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度,连耳尖都泛着点不自然的薄红,像是憋着股劲。直到确认慕容轩没有开口的意思,李景的视线才缓缓下移,落在案上摊开的账册上。
米黄色的纸页边缘已经被反复摩挲得发皱发软,指尖划过的地方泛着浅灰的印子。唯有那被红笔圈住的“亏空”,在跳动的烛火下红得刺眼,晃得人眼慌。
慕容轩靠在椅背上,指节无意识地反复蹭着账册边缘。他常年握剑,指腹积着层粗粝的薄茧,刮过纸面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却在寂静的正厅里格外清晰。
“吱呀——”
雕花木门被风推得轻晃了下,柳诗音提着裙角走了进来。鬓边不知何时沾了片后院梅树落的花瓣,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肩头还凝着点夜露的凉,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染了几分清润的梅香,冲淡了厅里的沉郁。
慕容轩闻声抬眼,原本松着的指节下意识收紧,指骨泛出青白。他开口时,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连自己都没发觉:“怎么去了这么久?”
柳诗音抬手将那片梅瓣拂进袖中,走到案边站定,声音轻柔:“老太太夜里总说心口慌,我守着换了两次暖炉,等她喝完最后一口汤,听着呼吸匀了,才敢过来。”
她说着,目光自然地扫过案上的账册。瞥见那圈醒目的红时,眼睫轻轻颤了颤,却没多问一个字,只默默往慕容轩手边推了盏温着的茶。
慕容轩盯着她眼底淡淡的青影,喉结动了动,忽然伸手将账册往自己面前猛地一拉。纸张摩擦的“刺啦”声,在寂静里炸开,格外刺耳。
“这账,”他垂眸盯着财册,缓缓开口,“我自己填起来。”
话音刚落,正厅门外忽然传来“嗒”的轻响——像是有人脚滑蹭到了门槛,又飞快地收了声,连廊下的风都像是顿了顿。
李景的眉峰瞬间挑高,眼角余光飞快扫过门口的雕花棂格。心思转得飞快:是府里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好奇偷听?还是冲着这笔亏空来的外府眼线?
可慕容轩像是没听见那声响,只抬手揉了揉眉心,指缝里露出掩不住的疲惫。柳诗音倒像是被惊着了,指尖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墨锭。“当啷”一声,墨锭在青石板上滚了半圈,最后撞在柱子上停住,声音在空荡的正厅里格外突兀。
她慌忙弯腰去捡,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见慕容轩藏在袖中的手——指节上还沾着点未洗干净的朱砂,红得鲜亮,和账册上批注的颜色分毫不差。
“侯爷,”她站起身,伸手轻轻按在慕容轩紧绷的肩头上。掌心带着点温意,语气也软了几分,“天色已晚,账上的事急不得,不若先回府歇息,明日再议也不迟。”
慕容轩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他将账册拢起,仔细地压在黄铜镇纸下,像是要将那笔亏空,连同满肚子的烦心事一起压住。
他抬眼看向李景,声音里添了几分倦意:“今日查账先到这,你先回去歇着,明日再议后续。”
李景应声躬身,目光扫过案上未干的朱砂砚台——墨汁里还浮着点朱砂碎屑,又飞快瞥了眼慕容轩藏在袖中的手,心里已算出七八分:这笔亏空数额定然不小,慕容轩要自己填,怕是得动他多年攒下的私库底子。
他没再多问,只恭顺应了声“是”,转身轻步退出正厅。连脚步声都压得极轻,生怕扰了主子的思绪,鞋底蹭过青砖,只留下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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