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被穿隙的寒风撩得忽明忽暗,钟离御庭指节抵着案面,指腹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赵烈那番言辞还在耳畔打转,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得他心口发闷。
他抬眼望向对面的赵烈,那人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钟离御庭喉间滚动,终是按捺下腰间佩剑的冲动——此刻发难毫无益处,粮草之事若真僵持下去,营中将士不出三日便要断粮,届时才是真的陷入绝境。
“好一个按旨行事。”
冷嗤从喉间溢出时,钟离御庭抬手按住案上佩剑,剑穗上的羊脂玉饰轻轻碰撞剑鞘,发出细碎的“叮”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他没再与赵烈多费唇舌,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带起些许落尘。帐帘被他反手掀开的瞬间,帐外的风雪裹挟着寒气涌了进来,模糊了他沉凝而立的背影。
帐外雪落无声,唯有钟离御庭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刺骨的冷意却丝毫驱散不了他心头的滞闷。他快步走在营中,脑海里反复思索着对策:如今北疆营地中,唯有大长公主北辰婳身份尊贵,赵烈虽仗着圣意钻了空子,却绝不敢公然违逆北辰婳的意思。
思及此,他脚下步伐愈发急促,不多时便来到北辰婳的营帐外。守帐的陈敬安见是他,连忙屈膝行礼,转身掀帘通报。不过片刻,帐内便传来一道声音:“让他进来吧。”
钟离御庭掀帘而入,帐内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帐外的酷寒判若两个天地。北辰婳正临桌而坐,手中捏着一枚通透的白玉棋子,缓缓落在棋盘上。她抬眸看向进来的人,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平静,开口便直中要害:“钟离将军此来,是为粮草之事?”
钟离御庭心中一凛,没想到北辰婳竟已将前因后果知晓得一清二楚。他当下也不绕弯子,上前一步拱手,语气急切:“公主明鉴,赵烈钻了圣旨的空子,只拨给北疆一月粮草,可我营中现已无半分存粮,将士们……”
“我知道。”
北辰婳抬手打断他的话,指尖轻轻摩挲着棋子边缘,语气清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分量:“赵烈此举,确实是故意刁难。要我出面压下他,让他分出粮草给你,并非难事。”
钟离御庭眼中瞬间燃起希冀,刚要开口道谢,却见北辰婳放下手中棋子,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一字一句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心头微沉,早已知晓此事不会轻易了结,当下沉声道:“公主请讲,只要能拿到粮草,属下万死不辞。”
北辰婳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帐外纷飞的雪幕,声音轻缓却带着笃定:“我要你去找狄凛纱,将她手中的‘牵梦引’取来给我。”
“牵梦引?”
钟离御庭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与惊急:“公主,这牵梦引毕竟是有毒之物,况且北疆的和平,并不需要公主您来牺牲……”
“这你就不用管了。”北辰婳再次打断他的话,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三日内,我要见到牵梦引。届时,我自会让赵烈将粮草送到你营中。行了,退下吧。”
钟离御庭僵在原地,帐内暖炉的热气熏得他脸颊发烫,心中却如坠冰窖。他望着北辰婳转向棋盘的侧脸,喉间发紧——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为了营中嗷嗷待哺的将士们,哪怕前路难测,他也只能尽力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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