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枕缓步走到山头中央预设的位置站定,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抬手虚扶:
“诸位免礼。”
“谢邑尹大人!”
众人齐声应和,缓缓直起身来,目光崇敬地看向李枕,等候他的吩咐。
李枕颔首示意,目光与身旁的妲己对视一眼,随即转向巫莘。
巫莘会意,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拱手,语气恭敬地询问道:“启禀邑尹大人,安门仪式的各项准备已基本就绪,祭品也已按古制备好。”
“大人通晓天象,洞察幽微,不知对于此次祭品,可有……新的训示?”
巫莘知道李枕肯定不会按照古礼来举行祭祀,可该按照古礼准备的东西,她还是准备了。
因为她认为,像这种更改祭祀仪式的事情,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祭祀和祭品的问题。
在她看来,李枕之所以天天改祭祀方式,无非就是想要借着这种场合,为他那套‘观象’神意解释权树立权威。
既然是树立权威,自然得当众更换,而不是私底下她们两个巫祝和李枕随便商议一下就给改了。
毕竟李枕树立权威的那套说辞,不是说给她们两个巫祝听的,而是说给那些百姓听的。
只有当众踩着传统仪式树立起来的威信,才能够深入人心。
李枕闻言,微微颔首,故作沉吟了片刻,问道:“按古礼,安门仪式当是如何流程?”
巫莘见李枕问起,不敢怠慢,连忙清了清嗓子,以庄重的语调回答道:
“回禀邑尹大人,依古礼,安门乃立庙之关键,旨在为宗庙‘守关’,迎纳祖灵,抵御邪祟。”
“其仪轨如下:”
“其一,于宗庙门槛前后,掘四方坑,前后各二,合四方护卫之意。”
“其二,每坑需埋一名执戈侍卫,需呈跪仆姿势,两两相向,象征忠勇卫士,永镇庙门,阻一切不祥与宵小,护佑先祖亡灵安宁。”
“其三,待侍卫入葬毕,需由贞人占卜,得‘安门大吉’之兆后,由邑尹与夫人亲手安装门扉,以示尊崇,亦寓示此门由主家亲立,内外有别,神人共鉴。”
“其四,献祭。”
“宰杀豕牲一头,取其热血,洒于门轴、门槛之上,以鲜活血气滋养门户,通达天地。”
“同时,由祭司念诵祭词,以此祈请先祖安然入主,福泽绵长。”
巫莘说完,再次躬身:“大人,此乃古礼所载,详尽于此。”
“不知大人......可有天意示下,需作调整?”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将最终的决定权完全交予李枕。
周围众人,包括那些小吏和工匠,也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李枕的回应。
尤其是那几名被选为“侍卫”祭品的人,更是眼中满是期待的望着李枕。
李枕沉默片刻,再次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日头渐高,云气舒卷。
他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一副与天地沟通的专注模样。
良久,他收回目光,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所述古礼,本无不妥。”
“然,我方才观象所得,却有不同。”
“尔等且看今日天色,日头当空,云气如练,自东方缓缓舒展,并无半分肃杀之象。”
“风自东南来,拂过草木皆生暖意,此乃‘生养之气’充盈天地之兆。”
他伸手指向宗庙地基旁的几株新栽树苗,枝叶正随风轻摇,带着勃勃生机:
“此木新叶凝露,枝干向上,皆呈‘欣欣向荣’之态,此乃地脉喜‘生’不喜‘杀’之证。”
“古礼以人殉门,虽曰‘忠勇护庙’,然血肉埋于地下,其怨怼之气会凝滞门庭,与今日天地间的‘生养之气’相悖。”
“再者,汝等细察日光——”
“此刻日光洒于门槛预设之地,光影平直,无半分扭曲。”
“此乃‘门户当承祥和,不当染血腥’之兆。”
“若以人殉埋于门侧,血肉之腥会污损日光所照之‘正气’。”
“日后祖灵归庙,见门侧有怨气萦绕,岂会安心入主。”
他又转向东南方,感受着拂过面颊的微风:“风为天地之息,今日风携草木清香,无半分戾气,此乃上天示下‘以和为贵’。”
“古礼用侍卫殉葬,虽有‘护卫’之名,却失了‘仁和’之本。”
“宗庙本是承祖德、荫子孙之地,当以‘生’为基,以‘和’为魂,而非以‘杀’立威。”
“至于豕牲之血洒门——”
“血虽为‘活气’,然刚猛过甚。”
“今日云气柔和,日光温润。”
“若以热血泼洒,会冲散门庭周遭的‘祥和之气’,反倒是‘过犹不及’。”
李枕话音顿了顿:“故,依我观象所得,今日安门,当弃‘杀殉’之古礼,行‘生祭’之新仪,方合天地‘生养’之意,方能让祖灵安心,让福泽绵长。”
说到这里,李枕转头看向巫莘,吩咐道:“按我的吩咐,重新准备祭品。”
“其一,撤去人牲,以四方石俑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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