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营房坐落在矿区靠近矿洞入口的山坡上,几排相对整齐坚固的石屋,比杂役窝棚好了太多。然而,当陆旭踏进分配给自己的那间营房时,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汗臭、血腥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霉味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晋升护卫带来的那点虚幻感。
营房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透进些惨白的天光。几张硬板床上铺着脏污的铺盖,墙上挂着几件破旧的皮甲和沾满泥垢的刀鞘。角落的地上,散落着啃剩的骨头和几个空酒坛子。
几个穿着护卫皮甲的汉子或坐或躺,看到陆旭进来,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那些目光里没有欢迎,只有毫不掩饰的审视、冷漠,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幸灾乐祸?
其中一个身材壮硕、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护卫,正用一块油腻的破布擦拭着靴子上的泥点。他斜睨了陆旭一眼,嘴角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哟,这不是咱们新来的陆大护卫嘛?听说你可是薛总管亲自提拔的‘异才’啊?怎么,屈尊降贵跟我们这些粗胚挤一个狗窝?”
另一个瘦高个,手里抛玩着一把生锈的匕首,阴恻恻地接口:“异才?我看是‘异火’吧?王头儿可说了,你那火邪性得很,来历不明!哥几个可得离远点,别沾了晦气,哪天被烧成灰都不知道!”
“就是!疤哥说得对!离他远点!”旁边一个矮墩墩的护卫瓮声瓮气地附和,眼神躲闪。
陆旭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这些刺耳的话语。他默默地走到最里面那张空着的硬板床边,将薛钰赐予的黑鳞甲卸下,小心地放在床上。手指不经意间拂过右肩甲的内衬——那几道细微的蝎尾状刮痕依旧存在,触感冰冷。
他知道,这营房里的“乐子”,才刚刚开始。
果然,第二天清晨,当其他护卫还在营房里磨蹭,陆旭正准备去矿洞入口轮值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王莽那张带着怨毒笑意的独脸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跟着昨天那个阴恻恻的瘦高个护卫,手里还拎着一个散发着浓烈腥臊恶臭的破木桶,桶里蠕动着几条血淋淋、皮毛未剥尽的兽尸。
“陆旭!”王莽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护卫营的规矩,新来的,得干点‘脏活’磨磨性子!喏,今天轮到你清理‘尸鼠洞’!天黑前,把里面的畜生尸体和秽物清理干净!少一点,军法伺候!” 他说着,将那破木桶往陆旭脚边重重一扔,腥臭的污血和腐烂的内脏溅了一地。
尸鼠洞!陆旭心头一凛。他听说过这个地方,在矿区深处一个废弃多年的矿道分支里,据说里面盘踞着大量以腐尸为食的变异鼠类,剧毒无比,而且那洞本身就邪门得很,进去的护卫没几个能全须全尾出来,大多染上怪病或疯掉!
这是**裸的借刀杀人!
营房里其他几个护卫都停下了动作,目光复杂地看向陆旭,有怜悯,有冷漠,也有等着看好戏的戏谑。那个瘦高个更是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
陆旭看着地上蠕动的兽尸,闻着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又看了看王莽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知道,拒绝就意味着立刻翻脸,薛钰不可能为了一个新晋护卫和王莽彻底撕破脸。他沉默地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破木桶的提梁,冰冷地应了一声:“是。”
戌时。
矿区深处,废弃矿道如同迷宫。陆旭举着一盏光线昏黄、随时可能熄灭的气死风灯,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空气越来越阴冷潮湿,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臭和血腥气。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湿滑粘腻,布满了某种暗绿色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粘稠苔藓。
终于,在矿道尽头一个岔口处,一个被巨大、锈蚀的铁栅栏封住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栅栏早已被破坏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豁口。洞口内,漆黑一片,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恶臭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目眩。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和某种湿漉漉的啃噬声。
尸鼠洞!
陆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和背脊处因这环境而隐隐传来的麻痒感。他将装着诱饵兽尸的木桶放在洞口,点燃了一小截驱虫的药草扔进去。刺鼻的烟雾升腾而起,里面的“吱吱”声顿时变得尖锐而狂躁。
他矮身,从那豁口处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洞内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但极其低矮,需要弓着腰前行。石壁湿漉漉的,不断有冰冷的水滴落下。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混合着粪便、腐肉和不明粘液的污秽之物,踩上去发出“噗叽噗叽”的恶心声响。无数或大或小、皮毛腐烂、眼睛血红、獠牙外露的尸鼠在污秽中钻爬、争抢啃食着同类或别的腐烂物,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陆旭强忍着呕吐的**,屏住呼吸,将兽尸分散抛掷到洞内深处更肮脏的角落,试图将大部分尸鼠引开。他则快速清理着相对“干净”区域的秽物,用带来的铁锹和破布将污物铲进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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