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暄阳 第82章 烧掉邪恶的根源

大雪，不知疲倦地下了三天三夜。天地间一片混沌的苍白，厚重的积雪压弯了老树的枯枝，也将仓家那座沉寂多年的老宅，彻底封死在银装素裹的山坳里。奉命看守的老衙役裹着破旧的棉袄，瑟缩在门廊下，抱着酒葫芦打盹。

“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崩裂声，如同冰晶碎裂，骤然刺破了雪落的寂静。

老衙役一个激灵，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开，循声望去。

只见老宅大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碗口粗的青铜大锁，锁芯处竟诡异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只通体金黄、背生薄如蝉翼般透明金翅的小虫，正艰难地从裂缝中钻出。它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振翅，发出细微的嗡鸣。然而，当一片雪花悠悠飘落，恰好触碰到它那脆弱金翅的瞬间——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烛火熄灭。那只奇异的金翅蛊虫，竟在雪花的触碰下，瞬间化作一缕极淡的青烟，袅袅消散在凛冽的寒风中，再无踪迹。

老衙役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老眼昏花。就在那青烟消散的刹那，他似乎恍惚看到，两道极其模糊、快得如同错觉的身影，如同轻盈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掠过老宅那覆满厚雪的、高耸的墙头，没入了茫茫雪幕深处。只留下墙头几点微不可察的雪痕，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

地窖深处。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年药草混合着腐朽的奇异气味。摇曳的火把光芒，将李九月和仓呈暄的身影巨大而扭曲地投射在潮湿斑驳的石壁上。

眼前，是近百个排列得密密麻麻的青花瓷坛。每一个坛子都擦拭得异常干净，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坛身正中，都用鲜艳如血的朱砂，笔走龙蛇地写着一个触目惊心的“魂”字！那血色在幽暗的地窖里，如同无数只瞪大的、充满怨毒的眼睛。

九月举着火把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火苗随着她的颤抖而跳跃不定，映照着她苍白如雪的脸颊和那双燃烧着复杂情绪的眼眸——有悲悯，有决绝，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真要……烧吗？” 九月低声自问，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在空旷死寂的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烧掉这些，意味着彻底斩断魂引香的源头，也意味着……那些被禁锢的魂魄，或许就此彻底消散？

仓呈暄站在她身侧，脸色同样凝重。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浸透了冰冷井水的厚重斗篷紧紧裹在身上，又将另一条同样湿透的递给了九月。他的动作沉稳，眼神却紧紧盯着那些瓷坛，充满了警惕。他肩胛处被枯爪贯穿的伤口虽已包扎，但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剧痛，脸色在火光下显得异常憔悴。

九月没有再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缓缓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其中一个冰冷的青花瓷坛。

就在指尖触及坛身的刹那！

“啊——！” 九月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有无形的电流顺着指尖狠狠刺入她的脑海！

她的药感天赋，在这一刻被强行激发到了极致！无数破碎、痛苦、绝望的画面如同汹涌的潮水，蛮横地冲入她的意识！

她“看”见了！她看见云雾缭绕的深山绝壁，一个背着药篓、笑容纯净的采药少女，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捂住口鼻拖入黑暗……她看见矿洞深处，一个精壮的汉子在监工的皮鞭下咳血倒地，被随意丢弃，旋即又被蒙面人拖走……她甚至“看”见一个偏僻的农舍，一个怀着六甲、惊恐万状的妇人，被强行灌下漆黑的药汁，腹部剧烈抽搐……

这些画面扭曲、破碎，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无声的呐喊！每一个瓷坛，都禁锢着一个被太医令以非人手段掳掠、炼制成“药人”的鲜活生命！他们的血肉精魂，被生生剥离，融入了这诡异的魂引香中，成了滋养贪婪和邪术的养料！

“唔……” 九月痛苦地闭上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指尖传来的冰冷，此刻却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她的灵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被禁锢在坛中、日日夜夜承受煎熬的魂魄，正发出无声的悲鸣与祈求。

仓呈暄立刻扶住她摇晃的身体，眼中充满了担忧：“九月！”

九月缓缓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泪水，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悯光芒。她望向仓呈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们的魂魄……被困在这魂引香里，永世不得超脱……只有烧了它，烧掉这邪恶的根源……他们……才能解脱，才能往生……”

话音未落，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猛地扬起手臂，将手中那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如同投掷一柄斩断枷锁的利剑，狠狠掷向了那堆积如山的青花瓷坛！

“呼——！”

火焰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怒龙，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火舌疯狂地舔舐上干燥的木质支架和布帛，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升腾！炽热的气浪猛地向四周扩散，将九月和仓呈暄逼得连连后退！

就在这烈焰腾空、火光冲天的刹那！

异变陡生！

无数道半透明的、朦胧的人影，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幽灵，猛地从燃烧的火焰和碎裂的瓷坛中升腾而起！这些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形模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感激。他们悬浮在熊熊烈焰之上，朝着地窖入口处、泪流满面的李九月，齐齐地、无声地伏下身去，做出了最庄重的叩拜之礼！

那画面，神圣而悲怆！是百鬼夜行般的震撼，更是灵魂解脱的无声颂歌！

“咳咳咳……！” 就在这时，仓呈暄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他猛地用手捂住嘴，身体痛苦地弓起。当他摊开手掌时，掌心赫然躺着几颗粘稠的血珠！更令人心悸的是，那血珠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竟隐隐泛着一层诡异的、流动的金色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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