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四人便直奔百花谷。秋日的山谷层林尽染,枫红似火,银杏金黄,间杂着常青的松柏,色彩斑斓如画。空气清新,带着草木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然而,九月和仓呈暄无心欣赏美景,他们的心都悬在即将到达的“忘忧圃”。
按照掌柜的指引,他们很快找到了那片开满紫色鼠尾草的坡地,向右拐进一条仅容一辆马车通行的幽深小径。越往里走,空气中的药香愈发浓郁醇厚,沁人心脾。转过一个被巨大山岩遮挡的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依山势开垦、打理得异常精细的花圃如画卷般展现在眼前!圃中并非寻常花草,而是分门别类种植着各种珍稀药材:开着蓝色小花的龙胆草、叶片肥厚的景天三七、挂着红果的枸杞藤蔓、还有大片九月一时也叫不出名字、却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草本植物…花圃中央,一座由青竹搭建而成的精致小屋掩映在几株高大的桂花树下,清雅脱俗,与这药圃浑然一体。微风拂过,浓郁的药香混合着桂花的甜香扑面而来,正是玉珠所说的“好香好香”!
眼前的景象完美印证了玉珠模糊的记忆和他们的猜想!这意外的顺利,让九月和仓呈暄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几乎冲散了连日来的紧张和疑虑。
“有人吗?”仓呈暄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上前轻轻叩响竹扉。清脆的叩击声在山谷中回荡。
无人应答。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药圃的沙沙声和鸟雀的啁啾。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九月绕着竹屋走了一圈,发现后门只是虚掩着。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
屋内陈设简洁而雅致,一尘不染。竹制的桌椅,素色的布帘,窗明几净。窗台上放着一个小巧的石制药碾,旁边散落着几片待磨的干花。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的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不少线装医书。一切都显示出主人生活的清幽和有条不紊。尤其让九月心头一跳的是——桌上,竟然还放着一个青瓷茶杯,里面盛着半杯清茶,杯口还袅袅飘散着几不可见的热气!
主人刚离开不久!
“我们等等吧,或许……白夫人只是去圃中照料药草了。”九月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期待和一丝忐忑。这近乎完美的契合和主人“刚好”不在的巧合,让狂喜之余,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如同细微的冰刺,悄然扎进了心底最深处。
等待的间隙,九月仔细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她的目光被墙角一架素雅的屏风吸引——那上面用淡雅的丝线绣着一幅栩栩如生的荷花图,荷叶田田,荷花亭亭。这让她想起母亲肖菜花最擅长的也是绣荷花。接着,她的视线落在窗边小几上摊开的一本医书,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娟秀的批注。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竹屋正墙上悬挂的一幅不大的工笔画上。
画中是两个年轻女子,并肩站在一丛盛开的芍药旁,言笑晏晏,亲密无间。左边的女子,眉目温婉,笑容清浅,赫然就是画像中的肖清荷!而右边那个眉眼带笑、气质略显活泼的女子…九月的呼吸瞬间屏住了——那分明是年轻时的肖清月!姨母的画像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可为什么…为什么肖清月的画像也会出现在这隐居之地?她们姐妹情深至此?还是…另有隐情?
“……这是……”九月正想凑近细看那幅揭示着往昔姐妹情深的工笔画,探究那隐藏的秘密,突然!
“吱呀——”
竹屋虚掩的后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声响,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光线从门外涌入,勾勒出一个逆光的身影。
一个身着素色棉布衣裙的女子站在门口。那衣裙洗得微微发白,却异常整洁,毫无装饰,只在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布带,勾勒出依然窈窕的腰身。她肩上挎着一个编得十分精巧的竹篮,篮子里满满当当地盛着刚采撷的新鲜草药,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泥土与草木的蓬勃生机。
女子约莫四十出头,乌黑的发丝简单地绾在脑后,只用一根朴素的木簪固定,几缕碎发柔顺地垂在光洁的额角。她的身姿挺拔而清瘦,带着一种长期离群索居形成的疏离感。
当她的目光适应了屋内的光线,看清屋内站着的陌生人时,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线猛然拽住,脚步瞬间定在原地!挎着竹篮的手臂僵直,脸上的平静如同薄冰般瞬间碎裂。
九月的心跳在那一刹几乎停止!她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混合着巨大期待和惶恐的审视:
眉目如画,岁月留痕: 她的面容清雅至极,眉如远山含黛,鼻梁挺秀,唇形优美,即使眼角已被岁月刻上了几道细纹,额头也留下了些许风霜的痕迹,但那骨相轮廓,依然清晰地昭示着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沉静的眼眸,惊涛骇浪: 最让九月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清澈沉静如深潭的眼眸,眼波流转间带着历经世事的通透与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然而此刻,这双眼睛正死死地、难以置信地、带着一种近乎惊骇的力度,牢牢锁定在九月脸上!九月的目光与她对撞的瞬间,如同照见了一面尘封多年的镜子——那双眼睛的形状、那瞳孔的颜色、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弧度,甚至眼底深处那份沉静的气质……都与她自己在铜镜中无数次凝视的影像,有着惊人的、近乎完美的重合! 这种血脉相连的直观冲击,远比任何画像都要震撼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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