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暄阳 第20章 死亡的气息（一）

夜·老河口码头·子时将近

白日里喧嚣的码头，此刻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墓。浑浊的河水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流淌，呜咽的水声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浓云彻底遮蔽了星月，只有几盏残破的风灯在远处栈桥上摇曳，投下鬼魅般扭曲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令人头皮发麻的甜腻——那是残留的邪毒气息，如同蛰伏巨兽的吐息。

码头深处，那半沉的鬼头船泊位附近，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几道与环境完美融合的身影，如同礁石般静伏在预定位置。

荆影伏在一堆湿漉漉的麻袋后，呼吸近乎停止，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黑暗。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锁定着鬼头船的方向，以及泊位旁那片被袁守诚标记为“聚阴引煞”核心的空地。她的手中，扣着三枚煨了陈崇古特制“辟蛊散”的透骨钉，冰冷坚硬。

不远处，一堆废弃的木箱后，“冷蝎”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他受伤的手指依旧缠绕着药布，青黑色纹路虽被压制，却并未完全消退。此刻，他全部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风声水声中的每一丝异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每一缕气息的变化。他的腰带已完全展开，几件闪烁着幽光的特制工具握在手中，如同毒蝎的尾针，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他身边，“墨鸦”的气息更加阴冷，几只近乎隐形的微小蛊虫在他指尖盘旋，如同最忠诚的哨兵。

更远些的制高点，袁守诚藏身于一座废弃塔楼的阴影里。他手持罗盘，闭目凝神，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肉眼难辨的灵光，正以风水堪舆之术，感应着此地地气的每一丝流动，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邪术波动。陈崇古则隐在一艘破船的船舱内，身边摊开着数个药囊和特制的琉璃瓶，瓶内药液或碧绿、或赤红，散发出或辛辣、或清冽的气息，随时准备应对剧毒的爆发。

而在码头外围，石磊带着十余名最精悍、口风最紧的衙役，身着便装，如同幽灵般封锁了所有通往泊位的要道。他们手持涂抹了雄鸡血和朱砂的钢刀，腰缠浸透药汁的绳索，眼神凶狠而警惕。石磊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肌肉虬结，紧握着一把沉重的厚背砍刀，刀锋在黑暗中偶尔反射出一丝寒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任何妖人惊扰了里面的行动，更不能让他们威胁到老爷的安危！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子时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子时·邪氛骤起

“当——当——当——”

远处临安城方向，隐约传来报时的更鼓，三声悠长而空洞，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就在第三声鼓响余音未绝的刹那！

“呜——”

一声极其诡异、非金非木、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骨笛声，毫无征兆地在泊位旁那片空地上空响起！那声音尖锐刺耳，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和蛊惑力，瞬间撕裂了夜的死寂！

随着笛声响起，异变陡生！

泊位周围浑浊的水面，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不是被加热的沸腾，而是无数细小的气泡疯狂涌出，伴随着“咕噜咕噜”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水面之下，那曾出现过的、带着微弱磷光的诡异暗影，如同受到召唤般，骤然变得清晰、活跃！它们不再是模糊的一团，而是显露出扭曲、蠕动、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水蛭或蜈蚣般的轮廓，周身散发着幽幽的惨绿光芒，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朝着泊位中央的空地汇聚而来！

与此同时，鬼头船那半沉船体裂缝深处，一点幽绿得令人心悸的磷光猛然亮起，比之前“冷蝎”接触时强烈了十倍不止！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邪气如同实质的黑色烟雾，从裂缝中汹涌喷出，瞬间弥漫开来！烟雾所过之处，岸边的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

“来了！”袁守诚的声音通过秘制的传音虫（一种无害的共鸣小虫）同时在几人耳边响起，带着强烈的预警，“邪气冲霄！煞气汇聚！是‘唤灵引煞’之阵！目标……空地中央！”

空地中央，那腥甜异土的气息被骨笛声和磷光激发，骤然变得浓烈无比！地面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震动，土石翻滚，一个由暗红色污秽泥土勾勒出的、扭曲而复杂的诡异符文图案，在磷光映照下若隐若现！

“动手！”荆影眼中寒光爆射，不再犹豫！她手腕一抖，三枚喂了“辟蛊散”的透骨钉化作三道几乎看不见的乌光，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骨笛声传来的方位——泊位旁一座半塌的窝棚阴影处！

“噗！噗！噗！”

三声轻响，透骨钉没入阴影！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声并未传来。反而是一声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冷笑响起：

“哼！雕虫小技！”

阴影蠕动，一个全身裹在宽大黑袍中、脸上带着一张惨白无面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支惨白的、不知是何生物腿骨制成的骨笛。荆影那三枚足以洞穿铁甲的透骨钉，竟被他黑袍鼓荡间轻易弹开，钉在身后的木板上，兀自颤动不已！

面具人无视了荆影，骨笛再次凑到嘴边，更加急促、更加刺耳的笛声再次响起！随着笛声，那些汇聚在水面的磷光蛊灵如同打了鸡血，发出尖锐的嘶鸣，一部分猛地扑向岸边的荆影和“冷蝎”藏身处！另一部分则疯狂地涌向空地中央那散发着污秽气息的符文！

“是‘虫师’！小心蛊灵！”“墨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双手连挥，早已准备好的数种克制蛊虫的药粉如同烟雾般撒向扑来的磷光蛊灵！药粉接触到蛊灵，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绿光一阵黯淡，蛊灵发出痛苦的嘶鸣，攻势稍缓，但仍有悍不畏死地继续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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