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宫·谒仙殿
云海如絮,霞光织锦。谒仙殿内,仙灵之气氤氲流淌,唯有黑白玉子落于云纹玉枰的轻响,清脆地叩击着这片永恒的寂静。
仙帝端坐云台,身着玄紫星袍,袍上暗绣的周天星图随着他指尖捻动黑玉棋子的动作,仿佛在无声流转。他面容沉静,眉宇间是统御诸天的威严与深不可测的漠然。目光落在棋盘上,那纵横十九道,仿佛便是他掌中运转的三界命轨,每一步落子,都牵动着无形的因果丝线。
对面,太白金星一袭素白道袍,鹤发童颜,手持拂尘,神态悠然。他雪白的长须随着他捋须的动作微微飘动,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意,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深处,却闪烁着洞悉世情的琉璃光华。侍立两侧的仙童低眉垂首,如同玉琢的雕像,气息几近于无。
“启禀陛下,” 一名身着银纹仙袍的仙侍无声出现在殿门玉阶下,躬身垂首,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仙侍司呈报:医仙李九月与药农仓呈暄,于下界第三世情劫历练功德圆满,尘缘已了,业障尽消。司内请示陛下,是否即刻召回仙宫,复归本位?”
仙帝捻着棋子的指尖微微一顿,深邃如渊的目光并未离开棋盘,仿佛那枚温润的黑子比下界两个仙僚的归位更重要百倍。他没有立刻回应,那沉默如同无形的压力,让殿内的云气都似乎凝滞了片刻。
终于,他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实质般投向了对面的太白金星。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无声的询问——召回?还是另有安排?
太白金星仿佛全然沉浸在棋局的迷宫中,正对着棋盘一角蹙眉苦思。感受到仙帝的目光,他捋须的动作一滞,眉头皱得更紧,口中像是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清晰地传入仙帝耳中:
“啧,老东西,这是又想阴我?!” 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埋怨,如同老友间对弈的玩笑。随即,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闲事,眉头微展,极其自然地接道:“说起来,前些日子听值日功曹提了一句,人间那大厉王朝的当朝大理寺卿陶焕,中年得女,视若珍宝,取名‘陶夭夭’,说是生得玉雪可爱,灵秀非凡呐……” 言罢,他又仿佛被棋局难住了,重新陷入“沉思”,捻着白子,对着棋盘另一处虚空比划,一副“你们仙帝的事别问我,我只关心这步棋”的模样。
“好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 仙帝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太白金星这看似闲谈,实则是四两拨千斤!点出人间大厉王朝的陶焕和其女陶夭夭,绝非偶然。这老家伙是在暗示:李九月与仓呈暄三世情劫虽了,但此番下界,他们行医济世积累的庞大功德与药石之能,已然扰动了下界某些地域原本的命数轨迹,尤其是人间王朝的气运与平衡。此刻贸然召回,如同骤然抽走支撑巨柱的基石,恐会引发不可测的动荡。而陶夭夭,作为人间重臣之女,本身命格清贵,又正值新生,如同一张纯净的白纸,正是承接李九月仙魂、延续其济世之缘、同时梳理和稳固因他们三世功德而微澜起伏的人间气运的最佳容器!这既是给李九月一个新的、更贴近人间权柄核心的历练起点——大理寺卿之女的身份意味着更深卷入王朝纠葛,也是借她之手,平顺地完成仙凡之间功德与业力的最后过渡。
太白金星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一个可能引发后续麻烦的召回问题,转化成了一个顺水推舟、一举数得的新布局,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仙帝心念电转,瞬间权衡了利弊。召回固然简单,但后续隐患难料;让李九月以“陶夭夭”的身份开始第四世,看似绕了弯子,实则更符合天道运转的圆融,也更能磨砺其心志,使其仙格更趋圆满。
仙帝心中决断已定。他不再看太白金星那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指尖那枚悬停良久的黑玉棋子,“嗒”的一声脆响,稳稳落于棋盘一处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的位置。这一落子,看似未动大局,却悄然为后续埋下了无数可能。
他抬眸,目光如实质般笼罩阶下的仙侍,声音清越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去吧。” 仙帝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传朕旨意:着医仙李九月一缕仙魂,即刻入轮回,托生于人间‘大厉王朝大理寺卿陶焕府中,为其女——陶夭夭’。此乃其第四世人间历练之始,司掌梳理人间因缘,稳固气运之责。待此身功德圆满,再行召回。”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仙宫的屏障,落在那凡尘俗世之中:“至于药农仓呈暄……其根骨仍在草木精微,仙魂归位后,暂入司药殿听用,待李九月历练功成,再议其职。”
“谨遵陛下法旨!”仙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深深一躬,身影化作流光,消失在殿外翻涌的云海之中。
殿内,云气依旧流淌。太白金星仿佛这才从“苦思”中惊醒,看着仙帝落子的位置,抚须呵呵一笑,眼中琉璃光晕流转:“陛下此子,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妙极,妙极啊!” 他笑得像只偷到灯油的老鼠,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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