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清晨。
薄如轻纱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萦绕在阳城以西的轘辕古道上空。这条连接颍川与河南尹的咽喉要道,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所,亦是天险之地。古道依着陡峭山壁硬生生开凿而出,一侧是壁立千仞、如刀劈斧削般的嶙峋陡崖,狰狞的怪石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幽谷,谷底涧水奔腾,轰鸣声自深渊中隐隐传来,更添几分心悸。栈道狭窄异常,仅容两马勉强并行,湿滑的路面布满了碎石。
李昭、华松、仓垣三人,此刻便混杂在一支由郡尉赵锋亲自率领、伪装成“药材商队”的队伍中。十名精锐甲士,内衬软甲,外罩寻常粗布短衫,兵器巧妙地藏在几辆满载草药麻袋的骡车底部。他们看似松散,实则眼神锐利,步伐沉稳,如同绷紧的弓弦,无形中拱卫着队伍核心——一辆特意加固过的骡车。李昭与华松坐在颠簸不已的车厢内,每一次颠簸都让李昭紧紧抓住车壁。仓垣则扮作押车伙计,骑着一匹健壮的青骢马,紧贴在骡车旁。他看似随意,实则全身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鹰隼般的目光如冷电般不断扫视着头顶那犬牙交错的崖壁和前方曲折逼仄的路口,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警觉。
仓垣目光锐利地扫过头顶那块形如鹰喙、遮蔽天光的巨岩“鹰愁涧……好一处绝地!两侧无处可避,头顶若伏强弓硬弩或滚木礌石…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与骡车的距离,确保在突发状况下能第一时间反应,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短剑柄上,对前方开路的赵锋低声道 “赵尉,此涧凶险异常,头顶崖壁遮蔽,视野极差,需加倍小心。恐有埋伏。”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传入赵锋耳中。
赵锋久经沙场,深知地理之险有时更胜刀兵。此刻他浓眉紧锁,同样警惕地仰头观察。听到仓垣的提醒,点头沉声回应“少侠所言极是。此乃绝佳伏击之所。传令!” 然后,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全体戒备!留意头顶落石!弩手上弦!盾牌预备!加速通过!” 命令简洁有力,甲士们闻令,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是提到了顶点,握紧了藏在麻袋下的刀柄和弩机,脚步加快,队形收得更紧。
日头渐高,雾气稍散,阳光艰难地挤过“鹰喙”状的巨岩,在狭窄的古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队伍正行至“鹰愁涧”最险要的腹心地带。头顶的巨岩如同洪荒巨兽张开的利口,遮蔽了大半天空,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就在这压抑的死寂中——
“小心!” 仓垣的厉喝声如同惊雷炸响!几乎在他出声的同一刹那,崖顶传来数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破空厉啸!那不是箭矢,是巨石撕裂空气的声音!
“咻!咻!咻——轰!”
数块磨盘大小、棱角狰狞的山石,裹挟着碾碎一切的雷霆万钧之势,如同天罚般从崖顶翻滚、弹跳着呼啸砸落!目标精准无比,直指队伍正中央那辆承载着华松和李昭的加固骡车!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敌袭!护车!举盾!” 赵锋的怒吼声几乎要压过落石的轰鸣!这位经验丰富的将领反应快如闪电。训练有素的甲士展现出惊人的默契:靠近骡车的四名壮硕甲士瞬间从车底抽出包铁大盾,两人一组,“哐当”一声巨响,厚重的盾牌在车厢上方交叉叠架,形成一道简陋却坚固的顶棚!与此同时,另外三名甲士如同灵猿般扑向车底,眨眼间便抽出早已上弦的劲弩,根本无需瞄准,凭着对危险方向的直觉,“嘣嘣嘣!” 数支弩箭带着复仇的尖啸,狠狠射向崖顶巨石滚落的源头区域!
“轰隆——!!!” 一块巨石擦着盾牌的边缘,狠狠砸在骡车左前方不足三尺的地面上!坚硬的岩石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拉车的一匹辕马被飞溅的尖锐石块击中后腿,顿时发出凄厉的嘶鸣,人立而起,巨大的力量差点将车辕扯断!车厢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猛地向右侧剧烈倾斜、弹跳!
车厢内,李昭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狠狠撞向坚硬的车壁!就在她以为自己必然头破血流之际,一只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拽了回来!是华松!老神医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李昭,自己却因巨大的惯性,“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另一侧的车厢板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脸色瞬间煞白。
仓垣在石块落下的第一瞬间已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他没有愚蠢地去硬撼那非人力可挡的巨石,而是如同贴地疾掠的鬼影,身形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他并非冲向骡车,而是扑向崖壁下方一个相对安全的死角。在身体贴地的刹那,他手腕一抖,一道细微却致命的寒光自他袖中激射而出——那是一柄淬了剧毒、专门用于暗杀的短匕!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银线,精准无比地射向崖顶一处刚刚因投石而暴露位置、正探头向下张望的伏击者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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