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暄阳 第1章 缘起

“荒唐！仙凡有别，古已有之！此例一开，仙界秩序何存？”

“医术乃仙族不传之秘，岂可轻授凡人？此二人其心可诛！”

……

庄严肃穆的凌霄殿上，雷霆般的呵斥声回荡在玉柱金梁之间，震得缭绕的仙霭都为之翻涌。数位身着繁复章纹仙袍、面容古板的仙官正怒目而视，他们的矛头直指殿中并肩而立的那对身影——李九月与仓呈暄。

“李九月，你身为医仙之后，不思恪守祖训，反而勾结一介药农，妄图颠覆仙凡铁律，究竟意欲何为？尔等奏章所言‘共享’、‘下传’，字字句句皆是在动摇我仙界根基！此风若长，天庭威严何在？”老仙官须发皆白，声音冷厉如万载寒冰，玉笏直指二人，。

“仓呈暄，你不过一介侍弄泥土的散仙，偶得青睐，竟敢妄议天规？仙术至高至上，岂容玷污凡尘？窥探你二人奏疏，字里行间看似悲悯，实则包藏祸心，欲引混沌入天界，乱我仙班！依天律，当削去仙籍，镇于轮回海下！”面容阴鸷、隶属刑律司的仙官随即附和，语调尖刻。

面对这欲置他们于死地的指控，仓呈暄宽厚的手掌微微收紧，并非恐惧，而是将一股沉稳的力量传递给身旁的道侣。他目光沉静地扫过众仙官，最终落在那位刑律司仙官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

“仙尊言重。草木尚知向阳而生，仙术若只能高悬云端孤芳自赏，眼见下界生灵哀嚎而无动于衷，这与枯石朽木何异？吾辈所求，非为乱序，实为医者本心。”

李九月感受到他的支持，深吸一口气，眼中清辉更盛。她并未直接反驳，而是转向那最为德高望重的老仙官，言辞恳切却暗藏机锋。“玄枢仙尊，您掌管仙界典籍阁万年，可知阁中那卷《万灵药典》下册，记载‘噬魂瘴’解法之处，为何有焦痕残留？”

玄枢仙尊瞳孔骤然一缩，抚须的手指微微一顿。

李九月继续道，声音传遍大殿：“万年前，魔族噬魂瘴肆虐南疆凡界，一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当时有值守仙官见死不救，唯恐魔族顺藤摸瓜，察觉仙界观测凡间的‘巡天镜’所在。为绝后患，竟不惜焚毁药典相关章节，对外只称‘天意如此’！此事虽被时光掩埋，但焦痕之下的残韵，百草谷的传承——记得！”

她猛地转向御座，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与不容置疑的决绝：“陛下！仙术纵有通天之能，若用以维系的只是冷漠的‘秩序’，而非护佑苍生的‘正道’，那我等修仙，所修为何？今日诸位仙尊所维护的，究竟是仙界安宁，还是……某些不容于光的旧事？！”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不仅因这桩被揭露的秘辛，更因李九月竟敢在凌霄殿上直指仙界疮疤。几位原本义正辞严的仙官脸色骤变，眼神闪烁，竟一时无法驳斥。权谋的暗流瞬间汹涌，李九月以一己之言，将单纯的理念之争，引向了更深沉、更凶险的领域。她是在赌，赌仙帝对旧弊的不满，赌她与仓呈暄价值的重量。

高踞御座的仙帝，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微光——有对旧事的了然，有对李九月胆识的审视，更有对殿上暗流的冰冷洞悉。

终于，仙帝缓缓开口，声如洪钟，压下了所有嘈杂：“旧事纷扰，非今日之议核心。然，李九月、仓呈暄，汝等之志，朕已知晓。” 他目光落在二人紧握的双手上，“医道之本，确在生灵。然尔等久居仙境，虽怀仁心，却未真正体悟红尘众生之悲喜、病苦之沉疴。纸上谈兵，终觉浅薄。”

他话音一顿，整个凌霄殿静得可怕，权谋的弦绷紧到了极致。仙帝的目光变得深邃莫测：“汝二人坚称欲革故鼎新，普惠万灵。朕，便予尔等一个机会——一个真正扎根于生灵之间，去印证你们信念的机会。”

于是，那道前所未有的敕令终于降下，字字千钧，如同天宪：

“封李九月、仓呈暄为‘仙界巡命使’，赐尔等保留此世记忆与仙根，然褪尽仙骨仙力，堕入凡尘，历十世轮回！于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世情冷暖中，亲自去触摸你们想要拯救的每一个生命！十世之后，若尔等道心不移，宏愿犹在，携红尘功德归来之日，便是仙界医道革新之时！”

这敕令看似严苛，实则蕴含深意。仙帝并未采纳保守派严惩的主张，而是以一种极端却留有余地的方式，认可了他们的方向，并将其置于一场宏大而残酷的试炼之中。这既是保护，也是考验，更是仙帝平衡殿内势力、推行自身意志的至高权谋。

“十世轮回……却保留记忆？” 百草谷中，得知敕令详情的李九月，手中的琉璃药瓶瞬间滑落，碎裂声清脆刺耳。她与仓呈暄紧紧相拥。

仓呈暄的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疼惜与决绝：“这意味着，我们将清醒地经历每一次生离死别，感受所有无能为力的病痛……九月，是我连累你步入这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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