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大地”并非岩石或土壤,而是由亿万年来高度压缩、结晶化的文明绝望构筑的坟场。无数文明的残骸被宇宙级的压力碾碎、熔融,最终凝固成冰冷、剔透、内部流转着幽暗星光的巨大晶簇。
这些晶簇并非死物化石,更像是历史本身在极致痛苦中发出的无声尖叫被永恒封存。它们扭曲的姿态被永恒定格——有伸展如求救手臂的硅基逻辑核心化石,有蜷缩如窒息胚胎的水晶城市碎片,有崩解成辐射星云的意识集合体残响。
武青瓷的悬浮靴碾过这些布满尖刺的晶簇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这声音并非简单的物理摩擦,更像是碾碎了亿万亡魂最后的意识残片,在法庭这片绝对死寂的空间里回荡、碰撞,刺耳得如同刮擦着灵魂的玻璃。
如果这片空间真的有“空气”这种东西存在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混合气息。
那是冰冷的金属尘埃所带来的寒冷与坚硬,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还有那带着**甜腥的羊水余味,让人不禁想起生命的起源和死亡的临近;而最为浓烈的,是信息彻底死亡后所散发出来的、如同恒星尸骸般的熵增腐朽气息。
这种气息是如此的沉重和压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逐渐走向衰败和毁灭。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凝固的绝望。这种绝望并非来自于某一个具体的事物或情境,而是一种深深植根于这片空间本质之中的、无法逃避的宿命感。它让人感到无力和窒息,仿佛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这种绝望的束缚。
“嗡————————”
毫无预兆!七十二面巨大、边缘流淌着粘稠青铜色数据流的全息棱镜,如同从凝固的绝望晶簇中生长出来,又像是被法庭空间本身吐出,凭空浮现!
它们以绝对精确、毫无瑕疵的几何阵列,瞬间将武青瓷包围在冰冷的中心。棱镜并非静止的牢笼栅栏,而是如同宇宙级万花筒般缓缓旋转、错位、折射。
每一次角度的微妙偏移,都带来镜中景象的扭曲与剧变。更令人窒息的是,每一面旋转的棱镜中,都清晰地映照出一个截然不同、却又触目惊心的“武洪”——或者说,是哺乳链中“工具”形态的终极化身!
左前方第三棱镜: 映照出年轻的武洪,面容因极致的痛苦与一种超越人性的、冰冷的决绝而彻底扭曲。
他站立之处,并非坚实大地,而是一颗正在熊熊燃烧、濒临解体的类地行星残骸——其地表龟裂,流淌的熔岩如同星球垂死的血液。他双手紧握着一柄巨大、冰冷、表面蚀刻着无数牧者符文的青铜产钳!
产钳的尖端,已带着毁灭性的精准,深深刺入脚下星球那龟裂的、流淌着炽热熔岩的地核最深处!星球在产钳的钳制下剧烈抽搐,如同被强行撬开嘴灌入毒药的垂死巨兽,发出无声却穿透维度的终极哀嚎。
在正前方,那核心棱镜宛如一个神秘的通道,将人们的目光引向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场景。透过棱镜,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火种源核心毁灭前的最后一刻。
在那巨大的拓扑波斯菊花蕊深处,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正在酝酿。伽马射线暴如同巨神的吐息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喷涌而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在它的恐怖之中。
而在这片末日景象中,武洪孤独地跪在那沸腾翻滚、散发着基因腐臭的脓海之上。他的身躯已经被严重摧残,布满了蛛网般的碳化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崩裂开来。他的生命之火已经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
然而,他的右臂却违背崩解的命运,以一种献祭的姿态高高举起!
手中紧握的并非象征自由意志的反物质刻刀,而是一块正由他自身碳化崩解的血肉碎片、混合着被污染的永生程序残渣,在毁灭风暴中急速凝聚而成的、散发着不祥青铜光芒的方尖碑雏形!他正将自己仅存的一切,铸成一座封印着扭曲“弦月”指令的、永恒的耻辱墓碑!
最远端、旋转最缓慢的棱镜: 景象最为荒诞冰冷,直指未来的绝望轮回。映照出的并非武洪,而是一个苍老到难以想象、如同枯木般的“武青瓷”自己!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深深刻入她松弛灰败的皮肤,浑浊的眼珠深陷在眼窝中,里面只剩下亿万年重复劳作后的麻木疲惫。
她枯槁如鸡爪的手,却异常稳定,正握着一支尖端闪烁着Ω幽光的纹身笔。笔尖下,一个刚刚出生、在无菌襁褓中发出本能啼哭的、纯净无瑕的婴儿,正被她冷静而精确地在后颈皮肤上,刻下完整的Ω烙印!婴儿充满生命力的啼哭与老妇死水般的麻木,构成一幅令人灵魂冻结的、象征工具化宿命永恒轮回的窒息图景。
在这七十二个被凝固的时空切片中,时间仿佛被定格,每一个瞬间都被永远地保存下来。而这些切片中的主角,便是武洪,或者说是未来的武青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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