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到皇帝 第227章 人才的喜悦与烦恼

新政的颁布，如同在平静（至少是表面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激起的不仅仅是民心的浪花，更是对旧有权力结构和人才体系的猛烈冲击。狼牙公国这台新生的机器要真正运转起来，光有好的蓝图远远不够，更需要无数恪尽职守、理解并执行新政的“齿轮”和“螺丝钉”。然而，原本依附于前朝和士绅体系的旧有官吏，要么在之前的清算中被清除，要么心存疑虑、阳奉阴违，要么其知识结构和办事理念与新朝的要求格格不入。

人才！尤其是可靠、且愿意为新政服务的基层人才，成了比粮食和刀剑更加紧迫的需求。

在诸葛亮与萧何的主持下，一道道求贤若渴的榜文贴遍了灰岩县乃至辐射到周边控制区域的大小城镇、乡村。不同于以往只重门第、看出身的举荐，此次求贤明确提出了“不论出身，唯才是举”的原则，并首次引入了“考核”机制。考核内容不仅包括基本的读写算数，更增加了对狼牙公国新政条款的理解，以及处理民间实务的策论。

此举，如同在沉寂已久的社会底层，点燃了一把野火。

县城一间破旧的出租屋内，寒门书生李昀，颤抖着双手，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中那张盖着狼牙公国大印的“录用文书”。他年近三十，屡试不第，家徒四壁，原本以为此生只能靠着替人写信、抄书勉强糊口，郁郁终老。此次抱着万一的希望参加考核，凭借扎实的学识和对新政独到的见解，竟被直接录用为县衙户曹下的一个书吏！虽然职位低微，但有了稳定的俸禄，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施展抱负、改变命运的可能！他激动得一夜未眠，对着那纸文书又哭又笑，仿佛要将前半生所有的憋闷和委屈都宣泄出来。

某个边境村庄，略识几个字的退伍老兵王铁柱，因为作战勇猛、为人正直，被周丕亲自推荐，经过简单培训，被任命为村里的“民兵队长”兼“新政宣讲员”，负责维护治安并向村民解释均田令等政策。他穿上崭新的号衣，挺直了当年在战场上受伤后有些佝偻的腰板，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像李昀、王铁柱这样的人，并非个例。大量被旧制度压抑、埋没的寒门子弟、识字的平民、甚至表现良好的降兵，通过考核或推荐，被吸纳进了狼牙公国新生的官僚体系之中。他们带着对新朝的感激、对未来的憧憬，以及一股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劲，如同新鲜血液，注入了这架机器。

然而，喜悦的背后，烦恼接踵而至。

最大的问题，便是新旧人才的融合与冲突。

在县衙办公的廨舍内，景象变得颇为奇特。一边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儒袍、举止拘谨、但眼神热切的新晋寒门官吏；另一边则是穿着尚算体面、熟悉旧有衙门口规矩、但眼神闪烁、带着审视甚至几分轻蔑的留用旧吏。

“李书吏，这份田亩册子的格式不对，需按旧例重新誊录。”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旧吏老王，慢条斯理地指着李昀刚整理好的文书，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指点。

李昀耐着性子解释：“王兄，萧何大人明令，新政之下，文书格式需简化明晰，便于查阅核算，旧例过于繁冗……”

“哼，黄口小儿，你懂什么？规矩就是规矩！按我说的做！”老王不耐烦地打断，拂袖而去。

类似的情景在各个部门上演。旧吏们习惯于旧有的工作节奏和潜规则，对新政要求的效率、透明和标准化的文书格式极为不适应，甚至暗中抵触。他们利用自己熟悉流程、掌握部分“关键”信息的优势，对新晋者或敷衍塞责，或故意设置障碍，或阳奉阴违。

更严重的是在政策执行层面。在某个乡镇，负责分配田亩的新任乡佐（寒门出身），严格按照均田令的规定，将清查出的无主荒地分给了几户赤贫农户。此举却触怒了当地一个未被清算、但田产众多的中小地主。该地主不敢明着对抗，却暗中唆使几名留用的旧胥吏，在丈量土地、登记造册时故意拖延、制造错漏，甚至散布谣言，说新来的乡佐收了贫困户的好处，分配不公，引发了不少矛盾。

新晋者们满腔热血，却往往因经验不足、不熟悉地方人情世故，以及旧势力的暗中掣肘，而处处碰壁，步履维艰。一股无形的暗流，在新生的官僚体系内部涌动。

这些情况，通过光羽的锦衣卫和新晋官员本身的渠道，源源不断地汇集到杨帆的案头。

“果然……换汤容易，换药难。”杨帆看着一份关于某地旧吏阳奉阴违、阻碍田亩分配的密报，眼神微冷。他早就预料到改革会遇到阻力，却没想到在基层会如此具体和顽固。

“主公，此乃常态。”诸葛亮平静道，“旧吏盘根错节，熟悉地方，新政触及其利益，其反抗在所难免。关键在于，如何监督，如何引导，如何确立新制度的权威。”

“光靠锦衣卫，只能查处大奸大恶，无法覆盖日常行政的方方面面。”杨帆沉吟道，“我们需要一套专门的、隶属于行政体系本身的监察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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