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之械 第26章 心壑微光

时间在墨菲斯那充斥着古怪机械与陈旧书卷气息的石室里，仿佛流逝得格外缓慢。凯登在注射了那种蓝色凝胶后，身体不再像最初那样如同破碎的陶器般濒临瓦解，但恢复的过程依旧漫长而痛苦。

他常常在深夜惊醒，冷汗浸透粗糙的亚麻衬衣，眼前仿佛还残留着能源核心碎裂的蓝光与神只震怒的意志轰鸣。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带着隐约的刺痛，那是权限反噬留下的内部创伤。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种空虚感——曾经与“守望者之眼”连接时，那种执掌法则、感知万物底层的宏大视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具沉重、脆弱、连独自坐起都需耗费极大毅力的凡人之躯。

莉亚娜几乎寸步不离。她将墨菲斯提供的、带着清苦气味的草药熬成浓汁，小心翼翼地喂给他。当他因肌肉萎缩和神经损伤而无法控制地颤抖时，她会用温热湿润的布巾为他擦拭身体，按摩僵硬的四肢。她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份专注与耐心，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浸润着凯登干涸焦躁的心田。

“今天感觉怎么样？”莉亚娜将一碗稀薄的肉粥端到床边，轻声问道。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奥术袍换成了墨菲斯提供的粗布衣服，宽大的袖口下，手腕纤细得令人心疼。

凯登尝试自己抬手，手臂却只是无力地颤动了一下。挫败感让他紧抿嘴唇，别过头去。“……还是老样子。”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莉亚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粥碗放在一旁，然后坐在床沿，扶起他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并不宽阔的肩膀上。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定感。她端起碗，用小木勺舀起温热的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这种近乎哺育的依赖，最初让凯登感到无比羞耻和抗拒。但莉亚娜的坚持是温和而坚定的，她从不抱怨，只是日复一日地做着这一切。渐渐地，凯登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开始接受这份照顾，甚至……开始贪恋这份在绝境中唯一的温暖。

“墨菲斯先生说，你的神经连接正在缓慢重建，”莉亚娜一边喂他，一边试图找些话题，“他说‘基石’文明的身体强化技术远超想象，只要本源未彻底崩溃，就有恢复的可能。”

凯登沉默地咽下粥，目光落在石室角落里那些闪烁着微光的零件上。“恢复……又能如何？失去了‘守望者之眼’，我什么都不是。”他声音低沉，充满了自嘲。

“你不是‘什么都不是’！”莉亚娜的语气突然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激动，“凯登，是你击伤了神只！是你让我们活了下来！那座前哨站再强大，也只是一件工具，真正赋予它力量的，是你！”

她放下碗，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碧蓝的眼睛直视着他，里面跳动着不容置疑的火焰：“看着我！你是‘维护者’，这不是那座堡垒给你的头衔，而是铭刻在你血脉和灵魂里的东西！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的意志不曾熄灭，‘基石’文明的火种就没有断绝！”

凯登怔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她眼底的坚定驱散了他心头的些许阴霾。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她，会如此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即使在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时候。

他艰难地抬起尚能微微活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扶在自己肩上的手。“……谢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沉重的字。

莉亚娜的脸颊微微泛红，松开了手，重新端起碗，掩饰般地低声道：“快吃吧，凉了就更没味道了。”

几天后，凯登的状况有了些微好转，至少能在莉亚娜的搀扶下，慢慢走到墨菲斯那杂乱的工作台前。墨菲斯正在调试一个由水晶透镜和金属簧片构成的复杂装置，看到他们，只是抬了抬眼皮。

“小子，来得正好。试试看，能不能‘感觉’到这个‘灵风谐振器’内部的能量流动模式？”墨菲斯将装置推到他面前，“别用眼睛看，用你那种……嗯，‘排斥感’去反向感知它。”

这是一种全新的训练方式。凯登闭上眼睛，摒弃杂念，尝试着调动那微弱的本能。起初一片混沌，只有身体的虚弱和疼痛。但渐渐地，一种极其模糊的、仿佛隔着毛玻璃看到的景象出现在他感知中——那装置内部，灵风正沿着特定的回路以某种频率振动。

“左上角……第三根导流管，能量……有滞涩。”他艰难地描述着。

墨菲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拿起工具，精准地调整了他所说的位置。装置发出的嗡鸣声立刻变得平稳流畅。“不错，虽然力量没了，但这份‘直觉’还在。这是‘维护者’最本质的天赋，是任何外力都夺不走的。”

莉亚娜在一旁看着，眼中充满了欣喜。她拿起一块墨菲斯刻画了基础能量纹路的金属板，也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架构师的血脉更偏向于‘理解’和‘构建’，”她一边用手指临摹纹路，一边对凯登说，“我能看出它的结构和意图，但无法像你那样直接‘感知’其运转状态。我们……是互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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