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色的光柱贯通天地。
不是从下而上,也不是从上而下。
而是从太和殿顶那两道相握的身影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向着过去未来、向着因果法则的每一个维度——
同时爆发!
光柱内部,时间失去了意义。
云芷透明的身体与萧绝浴血的身躯在光芒中缓缓悬浮,他们的手紧紧相握,五指扣入彼此的皮肉,仿佛要将骨头都镶嵌在一起。鲜血——她的澹金色与他的鲜红色——从交握的指缝中渗出,却不滴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化作无数细小的血珠,每一颗血珠内部都倒映着两人此刻的模样。
他们的眼睛对视着。
云芷的眼睛恢复了焦距,不再透明,反而亮得如同将整片星河都浓缩在了瞳孔深处。她能清楚地看到萧绝脸上每一道血痕,看到他眼中那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生命力——那本该是濒死之人回光返照的迹象,此刻却通过契约,源源不断地支撑着她即将消散的存在。
萧绝的眼睛里,血色尚未褪去,却不再涣散。他能看到云芷那正在从透明恢复实感的面容,看到她眼角那细微的、因为剧痛而无法控制的颤抖,更看到她眼底深处,那份决绝牺牲背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不甘。
不甘心就这样消失。
不甘心还没和他一起看够这个世界的日出日落。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感觉到了吗?”
萧绝的声音在光柱内部响起,不是通过空气震动,而是直接通过灵魂契约共鸣。
他的嘴唇没有动,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擂鼓,敲在云芷的灵魂上。
云芷轻轻点头。
她感觉到了。
不止是萧绝通过契约渡送来的生命力和意志。
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仿佛两人的灵魂正在融化边界的奇异状态。
她的感知延伸到了他的体内——能“看”到他胸腔里那几根断裂的肋骨如何勉强支撑着不再塌陷,能“感觉”到他经脉中那些残存的、属于玄玑的阴寒邪力正在被她的纯净之血缓慢净化,能“听到”他心脏每一次搏动时那虚弱却固执的声响。
同样的,萧绝的感知也延伸到了她的体内——能“看”到她心脏处那支笔刃如何与血肉共生,能“感觉”到她血脉深处那些正在燃烧的澹金色光点如何疯狂运转,能“触摸”到她灵魂中那本《画皮师札记》正在疯狂翻页,无数禁忌的知识如同洪流般冲刷着她的意识。
他们正在共享一切。
感知、记忆、痛苦、乃至……存在本身。
“逆命绘天……”
云芷的意识在共享中震颤,她“看”到了萧绝记忆中关于这个禁术的零星碎片——那是他身为皇室成员,从古老典籍中看到的、语焉不详却充满警告的记载。
“以一人之存,撬因果之链,改命定之局……”
萧绝的意识接过她的话语,低沉地共鸣:
“……然因果反噬,施术者必遭存在抹除,魂飞魄散,痕迹尽消。”
两人的意识在这一刻,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同步。
他们同时“看”向了光柱之外——
玄玑那尊紫金色的魔神之躯,正在疯狂冲击着光柱的边缘。他的三只眼睛血红,周身的邪气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紫黑色,而是混杂了一种不祥的、仿佛污血般的暗红。那是他在燃烧自己吞噬来的国运与生命力,试图强行突破这道由两人鲜血与灵魂共同构筑的屏障。
每一次冲击,光柱就剧烈震颤一次。
每一次震颤,云芷和萧绝的身体就同时崩裂出新的伤口。
血珠悬浮得更多了。
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没有松开半分。
“一个人做不到。”
云芷的意识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但两个人呢?”
萧绝的意识反问,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沙场武将特有的悍勇。
沉默。
光柱内部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这短暂的意识交流在现实里可能只有一瞬。
但在共享的感知中,云芷“看到”了萧绝脑海中迅速闪过的无数画面——
他年少时在北境雪原上,与麾下将士同吃同住,以弱胜强击退异族侵袭时,那些士兵眼里的信任。
他在刑狱之中,面对错综复杂的线索,与幕僚日夜推演,最终揪出真凶时,那份共同承担的压力与解脱。
他在决定与云芷结下生死契约时,内心深处那“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的、近乎偏执的念头。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从来不是。
他的力量,源于身后站着的人,源于愿意与他共同承担的人。
“分担……”
云芷的意识喃喃。
“代价……”
萧绝的意识接上。
两人的目光,在光柱中再次交汇。
这一次,不再是不甘与愤怒。
而是一种豁然开朗的、近乎明悟的——
光亮。
“《画皮师札记》里说,逆命绘天之所以是单人禁术,是因为需要施术者以自身存在为‘支点’,去撬动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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