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秋雨睡初起,半砚冷云吟未成。
重阳节前一日,南直隶丁巳科乡试放榜,头名解元乃桐城谢惇元,字裕仁,今科桂榜因此又叫裕仁榜。
关于谢解元以及五经魁首的佳话,一时间热传街头巷尾,尤其榜下捉婿的趣事,更是被人津津乐道。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呵呵,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随便说去吧。”
张昊赤膊上楼,进来书斋,顺手取了盆架上棉巾,擦擦汗涔涔的胸背,拨开裘花递来的衫子,一屁股坐进圈椅,摇着扇子叽歪道:
“再说了,小时候我真没听见谁叫我神童,都说我傻子来着。”
“嚼舌头的都是些无知之辈,少爷不必放心上。”
裘花劝慰一句,义愤填膺道:
“江方舟的老底我一清二楚,这种人也能中举,桂榜没问题才怪,陈升收的脏钱,肯定没有全部捐给孤老院,操特么的,我非把他干的腌臜事抖搂出去不可!”
“你想得太简单了,江湖手段,不适用于官场,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你一无所知。
倘若闹出科案,其余不提,单说这两万余学子重考,可知要动用多少劳役、物资、钱财?
朝廷律条、科举公平、铁证如山、光明正义,在利益面前,就是**毛,谁搅局谁死!”
张昊似笑非笑望着他说:
“你想试试?”
“我······”
裘花一向心思活络,他脸上的凶戾跋扈之色已经没了,惊骇之余,却也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少爷的话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大门,门里面就是操纵天下人的权力场,可他是门外汉。
“小的只是恼恨江方舟这厮,明明是个草包,名次竟然排在少爷前面,一时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少爷如何吩咐,小的就如何做,绝不敢擅自行事。”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如何做,先贤早就说过,你我能力有限,什么也做不了,得过且过吧。”
新晋举人小张老爷缓摇折扇,装逼叹息,一副看透世事,心灰意懒的颓然样子。
没错,他已成为平民口中的举人老爷,桂榜题名第四十九,官僚士大夫是也。
名次有些低,却让他体会到泯然于众人的好处,参加鹿鸣宴时候,终于无人关注他了。
农惟敏与他一起赴宴,他俩是今科江阴唯二举子,中举呼声最高的温同学意外落榜。
来年就要会试,低调才是王道,他仍在冒充赵良辰,报录人找不到他,只能去江阴报喜。
奎叔和严老师回了常州,他送给恩师一份酒楼干股,不过终身饭票不是白拿的。
他有附加条件:回府学告病,然后陪他进京闯关,决战紫禁之巅,敢不来你试试看!
一阵寒风灌进屋子,他接过裘花递来的衫子、夹袄穿上,扣着纽襻问:
“梅妍楼可有动静?”
“没有。”
“那个逃走的妇人也没找到?”
裘花摇摇头,满面羞惭。
前天上元县大牢里的丐帮囚犯越狱,少爷神机妙算,让他盯紧江恩鹤,有两个贼囚真格去了杨公井东牌楼楚王别院。
不过带贼囚过去的妇人太狡猾,弟兄们一直跟到城南十八坊一个裁缝铺,没料到铺子后门也是街道,让那贼妇溜了。
张昊摩挲着沉香雕刻的小兔子扇坠,眉峰紧锁。
逃犯被官兵杀死九个,抓回三个,加上藏在楚王别院的两个,人数与杨小年所说对得上。
两个丐帮余孽偏偏藏匿在楚王别院,他不得不怀疑,那个逃走的妇人与五云山人有关系。
“五云山人在丐帮、白莲教、楚王府之间穿针引线,所图非小,此女很可能也是个邪教妖人,杨公井那边交给刘骁勇,你盯死宋鸿宝!”
裘花称是,见少爷摆手,躬身猫步退下,出门见宝琴端着茶盘在外面,赶紧陪笑叫小姐。
他对自己的眼光相当自信,这位花魁将来起码也是个二奶奶,错不了,万万得罪不得。
宝琴见裘花匆匆下楼,拍拍鼓囊囊的胸脯舒口气,这人走路没一点动静,方才差点把她吓死,茶水倒些在盘子里,气呼呼进屋嘟囔:
“险些把茶水撞我身上,老爷,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来尝尝我调的菊花茶。”
“作怪,我很老么?”
宝琴忒儿的笑道:
“不老不老,我的小郎君一点也不老。”
张昊捏起她斟满的蛋壳杯抿一口。
“我姐呢?”
“在前堂,刘掌柜去西新关塌房了,跟一个晋算盘过去的,大约想做海产生意。”
宝琴关上门,过来侧身坐他怀里,把腿搭在扶手上,扭腰帮他把领口的纽襻扣上。
“干嘛皱眉,想什么呢?”
“你真是要命。”
软玉温香满怀,张昊激灵一下,下面禁不住有了反应,却舍不得推她下去,干脆将她搂怀里。
宝琴吃吃的笑,杏眼微眯的样子有几分像花花,嗔道:
“看来没被我抓坏,说,是不是在动什么轻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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