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珊瑚集的土地,一股混杂着咸腥海风、腐烂海藻、晾晒鱼干、远处香料市场飘来的异域芬芳,以及无数修士身上散发出的驳杂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将林羽包裹。码头上人声鼎沸,喧嚣得如同煮沸的开水。**着上身、皮肤被海风和烈日灼成古铜色的力夫,喊着粗犷的号子,扛着比人还大的、还在滴着粘液的不知名海兽尸体,步履沉重地走过,在粗糙的地面上留下蜿蜒的水渍;衣着暴露、手腕脚踝戴着叮当作响的贝壳与彩色石子饰品的女修,尖声吆喝着刚捕捞上来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珍珠与形态奇特的珊瑚,试图吸引过往修士的目光;几个穿着统一蓝色劲装、胸口绣着“碧波”徽记的修士,正神情严肃、效率极高地清点指挥着从云舟上卸下的货物箱笼,与码头管事进行交接;更有许多眼神警惕、周身带着淡淡血腥与风霜气息的散修,一下船便如惊弓之鸟,或迅速汇入人流,或三两成群低声交谈几句后便各自散开,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不见。
林羽微微蹙眉,他本性喜静,这种过于嘈杂混乱的环境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但他并未停留,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头上那顶普通青黑色斗笠的帽檐又压低了几分,同时将周身气息彻底收敛,仅维持在养剑中期水准,混杂在众多散修之中,看起来如同一个最普通不过、前来无尽海碰运气的年轻剑修。他步履看似从容不快,却总能如同未卜先知般,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寻到缝隙,恰到好处地避开迎面撞来的力夫、地上堆积的杂物与污秽水洼,如同一条灵活而警惕的游鱼,几个轻巧的转折间,便已迅速离开了最混乱、最容易被盯上的核心码头区,朝着岛屿内部、相对有序的区域走去。
珊瑚礁岛屿的面积比他预想的要大上不少。港口区是平坦的冲积地带,建筑密集低矮,各类商铺、酒馆、旅店林立,招牌五花八门,人烟稠密,灵气也相对稀薄驳杂。但越往岛屿深处,地势便开始缓缓起伏,出现了连绵的、覆盖着茂密植被的丘陵和不算高耸的山峦。这里的植被明显茂盛了许多,高大的、叶片宽厚如伞的热带树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空气也变得湿润而清新,带着泥土与植物的芬芳。更重要的是,此地的天地灵气浓度虽然远远比不上那些被大宗门或强大势力占据的灵脉核心,但也远比喧嚣的港口区要浓郁、纯净数倍,对于需要短期闭关调息、或者不愿招惹是非的修士来说,算是颇为理想的临时落脚点。
林羽的目标很明确。他需要一处足够安静、绝对不受打扰的地方,来仔细研究那面得自古剑族、关乎未来道途的“诸天星衍盘”,并以此确定自己接下来在无尽海的具体行程与方向。在丘陵地带看似漫无目的地穿行了大半个时辰,期间敏锐地避开了几处明显有强大阵法灵光守护、气息不凡的私人洞府或庄园区域后,他在一处背靠陡峭山崖、面朝一小片幽静林间空地、环境相对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排由本地土人部落开设的、专门出租给过往修士的临时洞府。这些洞府依山开凿,外表粗糙,胜在实用和隐蔽。
管理这片洞府的是一个皮肤黝黑如炭、脸上布满风霜皱纹、头上插着几根色彩斑斓鸟类羽毛的老者,修为只有炼气后期,但眼神浑浊中透着一丝历经世事的精明。林羽没有过多挑剔,直接选中了其中最靠里、也是看起来最小最不起眼的一间石室。
“一天,一块中品灵石。最少,租十天。”老者操着生硬拗口的通用语,言简意赅,指了指石室门上那个镶嵌着几块劣质灵石、刻划着简陋符文的控制阵盘,“里面有最基础的聚灵阵,和能隔绝声音、阻挡一般神识探查的防护禁制。效果普通,但够用。想要更好的?加钱。”
“就这间,先租十天。”林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支付了十块灵气盎然的中品灵石。他此刻需要的并非豪华舒适的享受,而是绝对的隐蔽与安静,这简陋的石室正合他意。
老者麻利地收了灵石,浑浊的眼睛甚至没多看林羽一眼,从腰间摸出一块粗糙的、与之对应的控制石符递过去,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蹲在一旁,摆弄起手中那串用不知名兽牙和细小彩色贝壳串成的项链。
林羽接过触手冰凉的粗糙石符,注入一丝精纯平和的太初剑元力,石室那看似厚重粗糙的石门便发出一声低沉的摩擦声,向内无声地滑开。室内果然如老者所言,极其简陋,甚至可称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光秃秃的石床,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陈旧蒲团,四壁是凹凸不平的原生岩壁,唯有头顶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稳定白光的萤石,驱散了洞内的黑暗。地面和墙壁上,刻划着线条简单、能量流转缓慢的聚灵和防护符文,使得稀薄但还算平稳的天地灵气缓缓汇聚而来。
他反手关上石门,厚重岩石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噪音。随即,他毫不犹豫地向手中石符注入更多剑元,彻底激活了石室的防护禁制。一层淡淡的、肉眼难辨的白色灵光瞬间自石门和四壁的符文中泛起,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石室内外笼罩起来。顿时,外界的喧嚣、窥探的可能性,乃至山林间的虫鸣鸟叫,都被彻底隔绝在外。世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只剩下他自己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在耳畔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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