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沙坑还沾着露水,昨夜那行歪歪扭扭的字迹——“爸爸,今天没人告状,我是不是不重要了?”——早已被晨风抹平,只留下细碎波纹般的痕迹,像一场无人见证的低语。
苏白蹲在原地,一整夜没动。
保温饭盒空了,盖子半掀,残留的肉包香气混进潮湿的空气里,被风一缕缕抽走。
他手机静音,但系统后台的“热线情绪波谱”正无声跳动。
那根代表小墨的蓝色曲线,平缓得近乎死寂。
不是断连,不是暴走,而是……空振。
低频震荡,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突然松了劲,不再发出声音,却随时可能断裂。
“它们不是不依赖你。”秦岚的声音从通讯终端传来,轻得像怕惊扰什么,“是怕打扰你。‘仲裁庭’成了新神坛,而你……正在被温柔地供上神位。”
苏白盯着那条静止的波线,忽然笑了,笑得有点涩:“神位?老子是爹,不是祖宗牌位。”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粒,拎起空饭盒转身走向园区大门。
身后,一道淡金色的光晕悄然展开,如无形的网,缓缓笼罩整片幼兽栖息地。
那是小墨的热线,不再是缠绕手腕的依赖,而是覆盖全域的守护——静默,却无处不在。
直播镜头自动跟上。
“家人们!”苏白一把推开园区铁门,咧嘴冲着镜头笑出两排白牙,“昨天咱奖了‘不告状的崽’,感动得我都想写诗了——但今天!”他猛地抬手,指向沙坑中央新搭起的“审判台”(其实就是几张拼起来的儿童桌),“咱搞个‘告状复活赛’!”
话音未落,机械暴龙一个甩尾,“哐当”撞翻零食柜,薯片、果冻滚了一地。
冰熊幼崽“嗷”一嗓子,抱着偷藏的鱼干缩进轮胎堆,眼神贼兮兮。
泰坦星云眼的复眼剧烈闪烁,光斑乱跳,显然情绪值拉满。
苏白不怒反笑,拍桌:“规则三条——”
“一,告状必须带证据!”
“二,被告可以反诉!”
“三——”他故意拖长音,环视全场,“赢的不奖火腿肠,不奖玩具,奖‘爸爸的一分钟专属热线’!”
全场炸了。
暴龙当场站起来,尾巴尖直挺挺指着天;冰熊“嗖”地窜出来,鱼干都顾不上了;连一向慢半拍的八岐幼崽都蹭到前排,触须卷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热线烧出几个歪扭大字:“它!它!抢我晒太阳的石头!”
第一案,开庭。
原告:泰坦星云眼。
被告:非洲象幼崽。
争议焦点:阳光折射角度是否构成“精神压迫”。
暴龙法官爪尖轻点地面,学着人类法官的样子严肃敲地:“肃静!举证!”
小墨的热线瞬间展开,半空中浮现出全息投影——清晨阳光穿过喷雾系统,在水雾折射下形成七彩光弧。
可当视角切换至星云眼的感知模式,那道彩虹瞬间扭曲、塌陷,化作倾盆而下的黑色暴雨,密不透风地砸在它仅有的感知界面上。
“这就是它看到的‘阳光’。”苏白声音低下来,带着沙哑的共鸣,“有些痛,你们看不见,但它真在哭。”
全场静默。
非洲象幼崽的耳朵耷拉下来,鼻尖蹭着地面,声音发颤:“我……我不知道它怕雨。我以为……我只是在晒太阳……”
苏白没说话,启动“共情回放”——一秒。
所有幼兽瞳孔骤缩。
那一秒里,它们全都成了星云眼:暴雨如墨,永无止境,每一滴都砸在意识深处,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在深渊里哭泣。
暴龙法官当场改判,爪子重重一拍:“罚你!给它当三天遮阳伞!不准偷懒!不准打呼噜!”
弹幕瞬间爆炸。
“这判得比我婚姻调解还细!”
“谁懂啊,我一个单身狗看哭了……”
“建议纳入联合国幼兽权益保护公约!”
“龙国这哪是养怪兽?这是在搞情感文明实验吧!”
苏白望着小墨。
热线依旧淡金,但波谱上,那根低频空振的线,终于开始微微起伏,像沉睡的脉搏,重新被唤醒。
他笑了,轻声说:“傻孩子,不是只有告状才找爸爸。但——爸爸永远等你们开口。”
就在这时,园区上空的信号塔突然轻微震颤。
一道加密频段切入直播后台,红光闪烁。
韩青的声音透过紧急通道传来,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苏白,联合国幼兽伦理委员会……临时提案紧急接入。”【午后,阳光斜切过幼兽栖息地的防护穹顶,斑驳地洒在仍带着晨露湿气的沙地上。
直播镜头尚未关闭,画面上还定格着非洲象幼崽蜷腿蹲伏、为泰坦星云眼撑起一片阴凉的身影,水雾折射的七彩光弧静静浮动在它们之间,像一道横跨误解与理解的桥。】
“操控?你管这叫操控?”苏白的声音从镜头前传来,冷得像冰川裂开的第一道缝。
他没看通讯终端,而是猛地一挥手,将全景镜头推到最高——画面拉远,整个园区尽收眼底:暴龙正用尾巴轻轻拍打地面,给八岐幼崽计时背诵“告状三原则”;冰熊把最后一块鱼干分了一半给瘦弱的岩龟;而最远处,原本孤僻的熔岩蝎幼崽,正试探着用尾刺帮机械猿梳理打结的金属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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