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苑的石壁隔绝了日月轮转,唯有月光石恒定不变的光晕,将时间拉长成一种粘稠而压抑的永恒。梦涵盘膝而坐的身影,在冷光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唯有额角不断沁出又滑落的冷汗,以及皮肤下那些如活物般明灭不定的黑暗纹路,昭示着其内部从未止息的惊涛骇浪。
他不再试图“压制”那股力量。澜的低语早已不再是诱惑,而是化作了咆哮的洪流,与噬魂本源那冰冷贪婪的意志融为一体,疯狂冲击着他的神识壁垒。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魂魄般的剧痛,却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那力量的本质——一种纯粹的、想要吞噬、同化、主宰一切的黑暗本能。
“既然无法驱逐…那便掌控。”这个念头如同在万丈深渊边缘点燃的火种,危险,却也是唯一的生路。他不再构筑堤坝,而是敞开自己的空窍,以暗月之力为引,主动迎向那咆哮的黑暗洪流。
“吼——!”
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太古凶兽,融合后的黑暗力量以更狂暴的姿态涌入他的经脉,瞬间将他自身的灵力染上墨色,剧痛几乎让他昏厥。皮肤表面的角质层再次浮现,额角异变的隆起也隐约可见。
“梦涵!”糖忧惊骇欲绝,伽罗神力不顾一切地涌向他,试图将他拉回。
“别过来!”梦涵低吼,声音已带上一丝非人的重音,但他眼中那点银月之光却死死钉住,未曾湮灭,“相信我…糖忧…这次,信我!”
他不再抗拒那侵蚀,而是以自身坚韧到可怕的意志为核心,引导着那洪流按照《暗月秘典》的轨迹运转。每一次周天循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的经脉被狂暴的力量撕裂又因暗月特性迅速修复,神魂在无尽的痛苦与冰冷疯狂的呓语中反复淬炼。
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修行,赌上一切,要么彻底沉沦为只知吞噬的怪物,要么…将这灭世之力,化为己用!
糖忧收回了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看着梦涵身体不住颤抖,嘴角不断溢出血沫,却依旧固执地引导着那可怕的力量,她的心如同被寸寸碾碎。但她没有再阻止,只是将伽罗神力凝聚到极致,如同最敏锐的弦,紧绷在临界点,一旦梦涵眼中那点银光有熄灭的迹象,她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同堕深渊,也要将他拉回。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坚守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梦涵身体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他周身的黑暗力场不再混乱暴走,而是变得…有序而内敛。皮肤下的纹路稳定下来,形成一种诡异却蕴含着某种古老法则的图样。他缓缓睁开眼。
双眸之中,银月依旧,却仿佛沉入了无底深潭,幽邃得令人心悸。那并非单纯的黑暗,而是一种吞噬了所有光线、所有情绪的绝对冷静,甚至…冰冷。当他目光扫过,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他成功了。暂时。以一种近乎毁灭自身的方式,初步驾驭了这股融合后的全新力量。但代价是,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度危险且陌生,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梦涵?”糖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梦涵转眸看她,那冰冷的视线让糖忧心脏猛地一缩。但很快,那眸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却又在半途停住,仿佛怕自己失控的力量伤到她。
“我…没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稳了许多,只是那份平稳之下,隐藏着令人不安的死寂。
就在这时,苑外再次传来动静。并非婉儿,而是守卫冰冷刻板的声音:“奉城主令,传梦涵前往议事殿问话。”
石门缓缓开启,一队气息沉凝、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门外,为首的将领眼神锐利如鹰,毫不掩饰戒备与审视。这绝非简单的“问话”架势。
梦涵缓缓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近乎优雅的沉凝与…危险感。他看了糖忧一眼。
“我与你同去。”糖忧立刻站到他身边,态度坚决。
议事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将至。
瀚海城主与天溶城主端坐上位,两侧是两城的核心将领与谋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缓缓走入的梦涵身上。当他踏入殿门的瞬间,那无形中散发出的、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气息,让在场不少修为高深者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灵力暗自运转。
眼前的少年,与昨日那个拼死作战的青年,已然判若两人。
“梦涵,”瀚海城主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你体内情况如何?”
“暂时可控。”梦涵的回答简洁到近乎冷漠,他抬起眼,那双幽邃的眸子扫过在场众人,“城主召我来,不止是问这个吧。”
他的直接让殿内气氛一滞。
一位天溶城的老谋士抚须开口,语气带着试探:“梦涵小友实力精进,实乃幸事。只是…你如今气息大变,更可操控那些感染者。不知…这种操控,是暂时压制,还是永久驯服?其范围与极限又在何处?此事关乎两城安危,不得不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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