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深处,“一号工业谷”的核心区域,如今已被划为最高级别的禁区。日夜不息的,除了高炉的轰鸣与锻锤的击打,更增添了一种奇异的、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反光。
叶飞羽站在新搭建的工棚内,面前矗立着一面高约一人、宽近三尺的奇异铜镜。镜面并非平整,而是呈现出一种流畅的、仿佛能将人目光吸进去的深邃凹弧。镜体边缘包裹着硬木框架,下方是带有精密刻度、可三百六十度旋转调节的钢铁支架。
这便是“阳炎镜”的初号原型机。
翟墨林眼窝深陷,胡须焦黄,但眼神却亮得吓人,他抚摸着冰冷光滑的镜面,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叶帅,成了!按照您给的图样和计算公式,我们用‘云阳钢’的边角料,反复试验了十七种铜锡铅配比,终于炼出了这种‘耀光铜’!反射率比普通青铜高出五成不止!您看这弧面,老朽带着七个手艺最精的徒弟,用水磨法打磨了七天七夜,毫厘不差!”
叶飞羽伸手,指尖在镜面上缓缓划过,感受着那非比寻常的平滑与凛冽。“焦距测试结果如何?”
“三里!清晰聚焦!”旁边一个年轻工匠激动地插话,他是格物院新晋的算学天才,名叫陈数,此刻他脸上全是狂热,“我们在一里、二里、三里外分别设置了浸水的标靶,以此测试光斑温度和清晰度。三里外,光斑中心温度最高,能在三息之内将湿木烤出青烟,五息内点燃干草!”
叶飞羽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一种沉静的专注。“一千面,还需要多久?”
翟墨林与陈数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工匠三班倒,材料充足,昼夜不停……至少需要十五日。”
“我们只有七天。”叶飞羽的声音不容置疑,“慕容皓不会给我们更多时间。拆解工序,能并行的全部并行。打磨最耗时?那就把所有会打磨的工匠全部集中,只做这一件事。框架、支架,交给学徒和木工坊。七天,我必须看到一千面‘阳炎镜’立在沧江南岸。”
命令一下,整个工业谷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了疯狂的运转。冶炼“耀光铜”的炉火再也没有熄灭过,打磨镜面的“沙沙”声日夜不绝,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汗水混合的气息。
与此同时,沧江南岸选定的几处高地上,雷淳风正指挥着士兵构筑坚固的镜阵平台。他对这种“照妖镜”似的玩意儿将信将疑,但出于对叶飞羽近乎盲目的信任,依旧执行得一丝不苟。
“都给我把地基打牢了!这玩意儿金贵得很,比你们的命都值钱!要是让江风刮倒了,老子把你们全塞进炉子里重炼!”雷淳风的吼声在江风中回荡。
而被挑选出来操作“阳炎镜”的士兵,则开始了严苛的训练。他们并非军中武力最强者,却是心思最缜密、学习最快的一批人。训练场地上竖立着简陋的木架,模拟真正的镜阵。他们在陈数等人的指导下,学习如何根据口令、旗语和角度标尺,快速而精准地将模拟的光斑(用一面小镜子反射)投射到移动的靶船上。
“风向东南,风速三!目标,敌船右帆!标尺下调两格!”口令不断变化,士兵们两人一组,一人负责大方向,一人负责微调,手忙脚乱逐渐变得协调有序。
时间在疯狂的冲刺中飞速流逝。江北的圣元大营,舟船云集,旌旗蔽日,肃杀之气隔着宽阔的江面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慕容皓站在望楼上,看着南岸那些新出现的高台,眉头紧锁。探子回报,那似乎是某种……巨大的铜镜?
“故弄玄虚!”他冷哼一声,但心底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掠过。
第七日,傍晚。
最后一面“阳炎镜”在夕阳的余晖下,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到位。一千面巨镜,沿着蜿蜒的江岸,在高地上错落排开,冰冷的镜面映照着天边如血的晚霞,沉默中蕴藏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叶飞羽、杨妙真、雷淳风、韩猛等人站在主阵地的指挥高台上,俯瞰着这片无声的镜林。
“真……能成吗?”雷淳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所有传统将领心中的疑问。隔着三里宽的江面,用镜子烧船?这听起来依旧像是神话。
叶飞羽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天空。西方的云彩正在散去,预示着明日将是一个万里无云的艳阳天。
“传令下去,‘光棱营’全体将士,好生休息。明日巳时(上午9-11点),待我号令。”
翌日,果然是一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毫无遮拦地洒满大地,江面波光粼粼,恍若铺满了碎金。
江北,震天的战鼓擂响!慕容皓身披重甲,立于最大的楼船“破浪”号舰首,长剑前指:“全军听令!踏平云阳,在此一举!进攻!”
数以百计的艨艟、战船,升起风帆,桨橹齐动,如同巨大的箭阵,离弦般射向南岸。船头撞击江波,激起千堆雪浪,杀气直冲云霄。
南岸,一片死寂。没有箭矢上弦,没有火炮轰鸣。只有一面面冰冷的“阳炎镜”沉默地对着江北,镜面上倒映着汹涌而来的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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