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涧,断魂崖。
战斗已臻白热化。叛军“铁鹞子”在求生**的驱使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踩着同袍的尸体,疯狂地冲击着官军依托险要地势构筑的防线。刀剑碰撞的铿锵声、骨骼碎裂的闷响、垂死者的哀嚎,在狭窄的谷道中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一曲令人心悸的死亡交响乐。
官军守将王校尉身先士卒,挥舞长枪,接连将两名爬上工事的叛军捅下悬崖,但他自己的左臂也被叛军的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战袍。
“校尉!”亲兵惊呼着想要搀扶。
“滚开!守住阵地!一步不退!”王校尉面目狰狞,一把推开亲兵,用长枪支撑住身体,嘶声怒吼,“弓箭手,不要停!给我射他们的军官!”
阵地上,官军士兵同样杀红了眼。他们知道,一旦让这些困兽冲破防线,之前所有的牺牲和谋划都将付诸东流。滚木礌石早已用尽,箭矢也所剩无几,此刻全凭着一股血气之勇,用身体、用战刀,与敌人进行着最残酷的肉搏。
防线在叛军不计代价的猛攻下,开始剧烈地摇晃,多处出现了缺口。眼看就要被突破!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战鼓声,突然从叛军侧后方响起!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苦战中的官军士兵们精神大振。
只见一支生力军,打着“张”字将旗,如同猛虎下山,从一条隐蔽的侧翼小径杀出,狠狠地撞入了正在全力进攻断魂崖的叛军侧翼!
正是养精蓄锐已久的预备队,由张贲率领,及时投入了战场!
张贲一马当先,手中一杆马槊如同出海蛟龙,所过之处,叛军人仰马翻。他部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李煊的进攻节奏。叛军腹背受敌,原本就因伤亡惨重而士气低落的队伍,顿时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顶住!不许后退!后退者斩!”李煊目眦欲裂,连连斩杀了几名溃退的士兵,试图稳住阵型。但他心里清楚,大势已去。前有坚固阵地久攻不克,侧翼又遭生力军猛击,后路被断,崖顶还有不断射下的冷箭和抛下的石块……
“将军!不好了!王校尉那边顶不住了,官军援军已杀透侧翼,正向中军而来!”一名浑身是血的偏将踉跄跑来汇报。
李煊环顾四周,身边还能站着的亲兵已不足百人,谷道中尽是倒伏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曾经精锐的“铁鹞子”,如今已折损超过七成,剩下的也大多带伤,士气崩溃。
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涌上心头。他自负勇略,深受史天泽器重,麾下八千铁鹞子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没想到今日竟葬送在这小小的鬼哭涧!
“史帅……末将有负所托啊!”李煊仰天一声长叹,嘴角溢出一丝苦涩。他知道,即便此刻史天泽主力来援,也救不了他了。这鬼哭涧,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将军,我们护着你,从侧翼杀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亲兵队长急声道。
李煊摇了摇头,眼神恢复了锐利和决绝:“败军之将,有何颜面独活?更何况,我李煊岂是弃军而逃之辈!”他猛地举起沾满血污的战刀,指向混乱的战场,声音嘶哑却带着最后的威严:“儿郎们!随我——最后一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让南蛮子看看,我河北儿郎的血性!”
说完,他不再试图整顿阵型,而是带着身边最后一批愿意追随的死士,如同一支绝望的箭矢,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张贲援军杀来的方向,发起了自杀式的反冲锋。
这一冲,悲壮而惨烈。李煊武艺高强,连斩数名官军,但很快就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枪淹没。他身中十余创,最终力竭战死。他最后的反冲锋,虽然未能改变战局,却也短暂阻滞了张贲部的攻势,为残存的叛军争取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主将战死,成了压垮叛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残存的“铁鹞子”士兵终于彻底失去了斗志,开始四散溃逃。有的跪地乞降,有的试图攀爬陡峭的崖壁,更多的则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谷底乱窜,然后被官军逐一清除。
鬼哭涧内的战斗,随着李煊的战死和叛军有组织抵抗的结束,渐渐接近尾声。官军开始清理战场,搜杀残敌,收拢俘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谷底尸骸枕藉,鲜血几乎汇成了小溪,其状之惨烈,宛如修罗地狱。
落鹰涧,中军大帐。
“报——!大捷!鬼哭涧大捷!”传令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李煊所部八千铁鹞子,已被我军全歼!主将李煊顽抗,被张贲将军部阵斩!我军正在肃清残敌!”
“好!”
“太好了!”
帐内众将闻言,无不欢欣鼓舞,连日苦战带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杨妙真和叶飞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一丝隐忧散去后的轻松。
西线战场,他们赌赢了!以自身部分伤亡为代价,几乎全歼了叛军一支王牌精锐,极大地削弱了史天泽的力量,也沉重打击了叛军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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