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血腥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焦土、血腥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混合着刺激性毒气残留的辛辣,形成一股死亡地带特有的窒息气息。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烟尘,将山谷中尸横遍野、残肢断臂的修罗场景象染上一层凄艳而残酷的金红色。焦黑的战车残骸兀自冒着缕缕黑烟,未熄灭的火焰在尸体堆和破碎的旗帜上偶尔跳跃一下,发出噼啪的轻响,如同地狱之火的低语。
浑身浴血、铠甲多处碎裂的副将赵猛,艰难地策马奔至杨妙真近前。他头盔不知去向,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烟灰,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但眼神中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对那未知力量的敬畏:“郡主!末将已探明,黑虎帮铁山龙残部不足十骑,安福山的飞虎军更是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已向各自老巢鼠窜!此战……此战……” 他声音嘶哑,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侧翼那座刚刚喷吐出毁灭之焰的无名山头。
杨妙真端坐于马上,火红的披风在带着血腥味的晚风中猎猎作响。她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死亡与硝烟的气息直冲肺腑,强行压下了心头那如同海啸般翻腾的滔天巨浪。战场上那颠覆认知、如同神罚般的毁灭景象——从地底喷发的死亡(地雷),将活人瞬间化作火炬的粘稠魔火(燃烧弹),遮蔽天日摧残意志的毒云(毒气箭),以及那如同死神呼吸般精准冷酷、连绵不绝的收割(燧发铳三段击)——每一幕都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她引以为傲的凤凰军,在那样的力量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
眼神重新凝聚,变得如同淬火的寒铁,深邃而锐利。“传令!”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收敛阵亡将士遗骸,务必妥善安置!全力救治伤员,不惜代价!清点战损,详细记录!此地煞气太重,非久留之地,全军即刻……撤回江陵!”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渐渐弥漫的暮霭,再次投向那座此刻已归于沉寂、却散发着无形威慑的无名山头。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山峦的轮廓,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杨妙真抿了抿唇,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透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朝圣般的意味:“备马。本郡主要亲自……登山,面谢叶公子救命之恩。”
凤凰台上,暮色聚龙
江陵城,凤凰台。
巍峨的宫殿群沐浴在漫天燃烧般的晚霞之中,金色的琉璃瓦反射着夕阳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流光溢彩,宛如神宫仙阙。然而,此刻主殿“栖凰殿”内的气氛,却与这辉煌壮丽的景象形成微妙反差。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杨妙真已褪去染血的征袍,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绣金凤纹的常服,墨发用一支简单的玉簪绾起,少了几分战场杀伐的凌厉,多了几分清雅贵气。她端坐于象征凤凰道最高权力的紫檀鸾凤宝座之上,腰背挺直如松,但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深深震撼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眼底深处那翻涌不息、混杂着敬畏、探究与某种难以言喻悸动的复杂光芒,却瞒不过殿中肃立的几位核心心腹。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鎏金兽首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无声地描绘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个刚刚以一人之力逆转乾坤、如同神只般降临战场的男人。
“报——!” 殿外骤然响起侍卫洪亮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通传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叶飞羽叶公子,携翟墨林先生,已至宫门外!”
“栖凰殿”内,所有人的心脏仿佛都随着这一声通传而猛地一跳!目光瞬间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地聚焦向那两扇紧闭的、雕刻着百鸟朝凤图案的沉重殿门。杨妙真端坐的身姿似乎更挺直了一分,置于扶手上的玉指微微收紧,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精光爆闪,如同划破夜空的雷霆。
“快请!” 杨妙真的声音平稳依旧,然而那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一丝难以抑制的急切,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殿内敏感的心湖中荡开涟漪。
“轧——轧——轧——”
沉重的殿门被侍卫缓缓推开,发出悠长而庄严的摩擦声。门外,漫天绚烂的晚霞光芒如同熔化的金液,汹涌地倾泻而入,瞬间将殿门口的地面染成一片辉煌的金色。在这片令人目眩的金光中,两个人影逆光而来,步履从容,不疾不徐。
当先一人,身形颀长,正是叶飞羽。
他依旧是那副仿佛永远睡不醒的闲散模样!一身浆洗得微微发白、甚至能看到几处不起眼磨损的青布长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头发用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簪随意挽着,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额前,被门外涌入的微风吹得轻轻拂动。脸上干干净净,甚至还带着一丝仿佛刚刚从午后小憩中醒来、尚未完全褪去的慵懒。他双手随意地拢在袖中,脚步轻缓,目光平和地扫过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栖凰殿”,眼中没有半分惊艳或局促,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淡然,仿佛走进的不是威严肃穆的权力中心,而是一处寻常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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