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刚过,金陵城陷入沉睡,只有零星灯火与偶尔驶过的车辆打破寂静。
刘世轩安排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SUV悄然驶出酒店,朝着夫子庙方向那片迷宫般的老城区深处开去。
司机是刘世轩信得过的人,沉默寡言。
车内,刘世轩略显紧张,不时整理着衣领。
车辆在一个路口停下,前方是仅容行人通过的窄巷。
“刘总,许先生,只能到这里了。”司机低声道。
两人下车,巷子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光斑晃动,如同荒野中的磷火。
这里便是金陵鬼市的入口之一。
刘世轩按照约定,拿出准备好的强光手电,朝着巷子深处有规律地闪烁了三下。
片刻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阴影中闪出,快步走来,正是拉纤人老金。他约莫五十多岁,穿着一件半旧的黑夹克,眼神精明,透着市侩与谨慎。
“刘老板,您可算来了!”老金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东西还在,那卖家有点着急,刚才还有另一拨人来看过,没谈拢。咱们得抓紧。”
“带路。”刘世轩言简意赅。
老金点点头,不再多话,转身引着二人深入巷弄。
七拐八绕之后,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像是一个废弃的院落或者被拆毁的老宅基。
这里便是鬼市的核心区域。
景象颇为诡异:几十个摊位零星散布,大多只在地上铺一块破布,摆着些瓶瓶罐罐、旧书残画、铜钱玉件。
卖家们或用小马扎坐着,或干脆蹲在一旁,很少有人吆喝。
买家们则手持各种光源——老式马灯、强光手电、甚至还有头灯——像探照灯一样在那些“宝贝”上扫来扫去。
交谈声极低,如同鬼魅私语,光线晃动,人影幢幢,整个市场弥漫着一种紧张、神秘而又略显压抑的气氛。
许心迅速扫视全场,将环境与人员构成记在心里。
这里鱼龙混杂,有眼神浑浊、守着几件老家当的老人,也有神色警惕、四处张望的青壮年,难辨其真实身份。
老金带着他们径直走向角落的一个摊位。
那里只铺着一块深蓝色的粗布,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件用旧报纸半遮半掩的器物,从露出的部分看,器型不小。
摊位后面蹲着一个穿着深色旧外套、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下巴上有些胡茬。
他双手插在袖筒里,微微蜷缩着,似乎有些畏寒,或者说,是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就是老金口中的“生面孔”。
“老板,人带来了,再看看货?”老金对那蹲着的男人说道。
鸭舌帽男人抬起头,快速扫了刘世轩和许心一眼,眼神有些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急切。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盖在器物上的旧报纸掀开。
一瞬间,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许心和刘世轩,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那是一件青花缠枝牡丹纹兽耳大罐!
器型饱满硕大,目测高度超过四十公分。
罐身以苏麻离青料绘缠枝牡丹纹,枝叶缠绕,花朵饱满,青花发色浓艳,深处泛着紫罗兰色的光晕,铁锈斑沉淀自然,深入胎骨。
两侧饰有兽首衔环耳,形态凶猛有力。罐底露胎处,可见胎质略显粗糙,带有火石红,修足爽利,带有明显的时代特征。
整体观感,器型雄浑,画工流畅,青花发色典型,老化痕迹自然,几乎一眼看去,就是一件开门的元末明初青花大罐!
这种级别的器物,如果真品,出现在正规拍卖会上,绝对是压轴级别的重器,价格足以让人疯狂!
刘世轩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就想上前仔细观看。
许心却不动声色地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许心没有立刻上手,而是先围着摊位缓缓踱了半步,从不同角度观察大罐的整体气韵和釉面光泽。
在鬼市这种混乱的光线下,釉光是判断新老的关键之一。
真品的釉光应是内敛的宝光,而仿品往往贼光浮亮或者经过做旧显得死气沉沉。
这件大罐的釉面,在几道手电光的交错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的亚光质感,与常见的贼光迥异,似乎……有点过于“老旧”了?
“老板,能上上手吗?”许心开口,声音平静。
鸭舌帽男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老金,老金对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了句:“小心点。”
许心没有先去碰罐身,而是示意刘世轩的助理将带来的强光手电调整到特定角度。
他先看底足。胎土淘炼略显粗糙,符合元明时期特征,露胎处的火石红分布也算自然。
但他用手指极其轻微地触摸胎釉结合处,感觉边缘似乎……过于“利落”了少许,缺乏真正数百年氧化应有的那种极其圆润的过渡感。
接着,他仔细查看青花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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