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既风的信便送到了姜秣手中后,她带着齐立,依言前往城东远林街。
远林街闹中取静,宋宅青瓦白墙,门前种着几丛翠竹。
姜秣叩门说明来意后,侍从引着他们入内。宋夫子年约四十,面容清瘦,目光温润澄澈,一身半旧青衫浆洗得干干净净。
他接过陆既风的信仔细看过,随即看向略显局促的齐立,问了几句平日读什么书,可曾开笔作文,又考校了简单的经义和算学。
齐立起初紧张,答得磕绊,宋夫子却极有耐心,在齐立答不出时温言引导。
一番问答下来,宋夫子微微颔首,对姜秣道:“此子根基虽浅,然心思质朴,反应尚算敏捷,尤其是于数算一道,颇有灵性,若肯勤勉,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姜秣闻言放心不少,随后双方当下议定了束修,言明日便让齐立正式上学。
解决了齐立的事,姜秣浑身轻松,从宋宅出来,她和齐立往船厂走去。
想着这段时日没什么事,姜秣便想和林秀姑学些造船的知识,万一日后在海上遇到什么事,自己也能操作一二。
当姜秣向林秀姑一提自己的想法,林秀姑立马就答应下来,自此,姜秣便时常泡在船厂里。
林秀姑的讲解条理清晰,从辨认木材、理解船体结构,到风帆原理、抗风浪设计等等知识都细细道来。姜秣学得投入,有时还挽起袖子,在一旁帮忙递些工具,或是在林秀姑的指点下,尝试着做些简单的测量标记。
她这般连着近半个月,经常待在船厂里。
期间,萧衡安倒是来海平街找过姜秣几次,他或是提着一盒新巧的点心,或是带着几样时令水果,总能找到由头来到海平街的院子找姜秣闲谈。
而陆既风虽忙于案件收尾,但得知姜秣常在船厂,他也总会抽空过来找姜秣,有时是带着几卷难得的、关于海图或船舶的古籍抄本,有时只是简单过问一下船厂的近况,或与姜秣去食肆聊上片刻。
珠州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这日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工棚缝隙洒下,姜秣正对照着图纸,听林秀姑讲解船舵的安装要点。
姜秣过目不忘,因此学得飞快,不过半月有余,林秀姑已将自己知道的倾囊相授。
讲解完船舵的安装要点后,林秀姑看着姜秣亲手绘制的结构图,眼中流露出赞赏,“姜秣,你心思灵透,记性又好,我这肚子里关于造船的这点书本知识和讲究,已经讲解完了,剩下的,无非是日积月累的动手经验,需得在实实在在的造船、修船中自己摸索体会,急不来了。”
“也是你讲得好。”姜秣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看着工棚外明晃晃的日光,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想要松快松快的念头,她想听戏了,来珠州这么久,她还没听过这里戏班子唱的戏。
姜秣将图纸仔细卷好,浅笑道:“这些时日有劳你,那我先回去了。”
向林秀姑道了别,径直往城南迟月阁听戏去,之前她听齐立说过一嘴,珠州城里迟月阁的戏班子最好。
姜秣一路行至城南,远远便瞧见了迟月阁,门口车马络绎,衣着光鲜的客人往来不绝。
她刚踏入大堂,一股清雅的檀香便扑面而来,在脑海中签到完成后,一名青衣小厮殷勤迎上,姜秣要了个二楼临栏的雅座,视野开阔,正好能看清下方的戏台,她要了一盏花茶,驱散了外头的暑意。
戏台之上,戏怜唱腔婉转清越,身段翩跹,姜秣品着香茗,听着戏曲里的悲欢离合,心神渐渐松弛下来。
待她正听得入神,隔壁雅座几句清晰的谈话声却顺着竹帘缝隙飘了过来。
“今年落霞门招收弟子的盛况,想必更胜往年。”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
“那是自然,”接话的是个年轻些的男声,带着几分向往,“落霞门乃东南第一大派,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去,单是报名那日的入门比试,就精彩得很,各色人物都有。”
落霞门?招收弟子?
这两个词钻进姜秣耳中,让她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到隔壁的谈话中。她心里那点刚被戏曲抚平的闲适,立刻被一股新鲜的好奇取代。
眼下正是无事一身轻的时候,这等热闹,不去瞧瞧,岂不可惜?
隔壁雅座的人又议论了几句何时出发、何处落脚,姜秣默默记下关键信息下月初二开始,那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难怪她察觉最近城里多了好些人。
那两人的谈话声渐低,似乎是起身离开了。姜秣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戏台上,她慢悠悠地饮着茶,目光虽仍落在戏伶翻飞的水袖上。
在迟月阁坐了片刻,直到一出戏唱完,姜秣觉得有些倦了,便唤来小厮结了茶钱,起身离开。
迟月阁内廊道曲折,装饰雅致。姜秣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途经一处拐角,旁边是一间较为僻静的雅室。那雅室的门并未关严,留着一条浅浅的缝隙。
姜秣的位置恰好处于一个视觉死角,她能透过门缝瞥见室内情形,里面的人若不特意望向门口,不会察觉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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