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在运河上航行了十数日,历经风霜雨雪,终于在腊月将尽的一个午后,缓缓驶近了此行的终点——帝都京师。
连日舟车劳顿,萧景珩本在舱中小憩,忽闻舱外脚步声杂沓,人声鼎沸,夹杂着船工们高亢的吆喝与号子声,远远传来。他睁开眼,心知目的地将至,遂起身整理衣袍,步出舱门。
甫一踏上甲板,一股与江南水乡截然不同的、宏大而凛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时值隆冬,北地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却带着一种干燥而锐利的清冽。他扶栏远眺,纵是心中早有准备,眼前景象依旧让他心神为之一震,呼吸几近停滞!
但见前方,运河河道豁然开阔,水势浩荡,千帆竞泊,桅杆如密林般直插灰白色的苍穹。无数大小船只穿梭往来,舳舻相接,帆影蔽日,号子声、吆喝声、车轮碾过码头的轰鸣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喧嚣,彰显着帝国心脏无与伦比的繁忙与吞吐量。
目光越过喧嚣的码头,便是那巍峨雄壮、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城池!
青灰色的城墙高耸入云,仿佛巨龙盘踞,绵延至视野尽头,其高度与厚度远超江宁城墙数倍!墙堞如齿,箭楼巍然,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投下巨大而威严的阴影,一股沉甸甸的历史厚重感与无上权威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城郭之外,屋舍连绵,街巷纵横,人烟之稠密,远超想象。纵然是天寒地冻,依旧可见车马如龙,行人如织,各种口音的叫卖声、车轮声、马蹄声汇成一片巨大的、永不停歇的声浪,烘托出帝都蓬勃汹涌的活力。
更远处,城内无数殿宇楼台的飞檐翘角层层叠叠,隐约可见其中最为金碧辉煌、气象万千的宫阙群,那便是紫禁城,帝国的权力中心,天子居所!虽只能窥见一隅,然其至尊至贵、俯瞰天下的磅礴气势,已足以撼动任何初临此地者的心神。
“这便是…京师…”萧景珩立于船头,任寒风吹动衣袂,喃喃自语。纵使他两世为人,见识过现代都市的摩天大楼,此刻面对这座凝聚了古代华夏文明巅峰工艺与无上权力的煌煌帝都,依旧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悸动。
江宁的繁华,是小桥流水,烟雨楼台,是文人墨客的浅吟低唱。而京师的繁华,则是铺天盖地、霸道雄浑的,是万国来朝、百业汇聚的鼎盛,是权力与**交织碰撞的漩涡中心!两者相较,犹如溪流之于江海,萤火之于皓月!
船只缓缓靠向码头,过程繁琐而有序。码头上官吏查验、脚夫搬运、商贾接货…一切都在一种高效而略显严苛的秩序下进行,与南方码头的松散随意截然不同。随处可见身着号服、腰佩刀剑的官兵巡逻而过,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往来人群,无声地彰显着帝国的律法与威严。
萧景珩在萧安与护卫的簇拥下,随着人流踏上京师的土地。脚下是坚实平整的巨大青石板,被无数车马行人磨得光滑如镜。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北方特有的煤烟味、牲畜的膻味、各种食物的香气、以及人群中散发出的体味和脂粉味…种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帝都的、鲜活而粗粝的味道。
他抬眼望去,正前方便是高达数丈的巍峨城门,门洞深邃,车马行人如潮水般涌入涌出。城门上方,巨大的石匾上深刻着两个遒劲有力的金色大字——“崇文”。此乃京师内城九门之一,多以“崇文”、“宣武”、“安定”、“德胜”为名,寓意深远,格局宏大。
“少爷,这便是崇文门了。”萧安在一旁低声道,语气中亦带着几分敬畏与激动,“过了此门,便是内城。”
萧景珩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这一切。他注意到,进出城门的人群虽鱼龙混杂,然秩序井然,无人敢大声喧哗或拥挤推搡。守门兵士盔甲鲜明,查验路引文书一丝不苟,眼神锐利,与地方州府的散漫截然不同。
“京城之地,果然…法度森严。”他心中暗忖。
随着人流缓缓通过深邃的门洞,仿佛穿过一道分隔两个世界的界限。门洞内壁布满深深的车辙印与岁月痕迹,无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
一出城门,景象豁然开朗!
笔直宽阔的御道通向远方,足以容纳十数辆马车并行!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旌旗招展,鳞次栉比。酒楼茶肆、银号当铺、绸缎庄、古董行…各行各业,应有尽有,且门面阔大,装修气派,远非地方州府可比。往来行人衣着光鲜,车马装饰华丽,随处可见身着锦袍的官员、摇着折扇的士子、乘坐轿子的贵妇、以及各种肤色各异、穿着奇特的异邦商人…真真是八方辐辏,繁华似锦!
喧嚣声浪更甚,各种口音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丝竹管乐声、马蹄嘚嘚声…交织成一曲宏大而喧嚣的帝都交响,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然而,在这极致的繁华与活力之下,萧景珩敏锐地感知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潜流暗涌的紧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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