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的深秋,天高云淡,本是收获与繁忙的时节,然而位于城南的“景珩商行”内,却笼罩着一层与窗外明媚秋光格格不入的凝重气氛。
掌柜陈启在略显空荡的库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往日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灼与不安。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统计完毕的库存清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猪油存量仅够维持五日…硝石更是只够三两日之用…草木灰倒是还有些,但独木难支啊…”陈启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抬头望向库房角落里那几个原本应该堆满新鲜猪板油、如今却空了大半的货架,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
这几日,情况急转直下。先是合作已久的城西刘记油坊老板刘胖子,昨日突然派人送来一封言辞闪烁的信函,声称“近日猪源紧张,油脂产量锐减,无法按原价及原量供应”,并提出若要继续供货,价格需上浮五成,且数量减半。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陈启当即亲自前往刘记油坊想问个明白,却被刘胖子避而不见,只让伙计传话,说是“上头有人打了招呼,实在对不住”。
紧接着,负责供应硝石的老王头那边也出了岔子。老王头是陈启多年的老关系,以往合作甚是愉快。今日一早,老王头却亲自跑来商行,一脸愧色地将先前收下的定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压低了声音对陈启道:“陈老板,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硝石的买卖,老朽…老朽做不了了。您另寻别家吧…”
陈启大惊,连忙追问缘由。老王头面露惧色,左右张望了下,才凑到陈启耳边小声道:“陈老板,您是不是…得罪了城西的周…周阎王?他老人家放了话,这江宁府地面上,谁要是再敢卖硝石给您,就是跟他过不去…老朽这小本生意,实在…实在惹不起啊…”说罢,便像躲瘟神一样匆匆离去。
几乎与此同时,几家原本谈好价格、即将送来柴炭和草木灰的小供应商,也纷纷托故推迟甚至取消了送货。
种种迹象表明,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目标直指“景珩商行”的命脉——原料供应!
“东家…东家那边…”陈启猛地停下脚步,意识到事态严重,已非他一人所能应对。他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报萧景珩!他甚至顾不上换件体面衣裳,抓起那几份退回的定金和寥寥无几的库存清单,吩咐伙计看好铺子,便急匆匆地冲出门,直奔萧府方向。
然而,此刻的萧府侧门附近,似乎也多了一些陌生的、游手好闲的面孔,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那扇通常只有萧景珩和萧安进出的小门。陈启心中警铃大作,不敢直接上前,只得绕到后巷,找到一个常受商行恩惠、在萧府后厨帮工的小厮,塞给他几个铜钱,低声道:“速去禀报珩少爷,就说陈启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关乎商行存亡,我在老地方等他。”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萧景珩带着萧安,悄然出现在了离萧府两条街外的一处僻静茶馆雅间内。陈启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等在里面。
“东家!”一见萧景珩进来,陈启立刻站起身,也顾不上行礼,便将手中那几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纸递了过去,声音急促地将这几日供应商纷纷变卦、原料即将断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尤其强调了周扒皮在其中的威胁作用。
“…东家,情况便是如此!猪油、硝石这两样最关键的东西被卡住了脖子!刘胖子和老王头都是多年的老人,若非受到极大压力,绝不会如此…那周扒皮是江宁府出了名的粮商,心黑手辣,势力盘根错节,据说与官府也有勾结…他这一出手,分明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啊!”陈启越说越激动,额上青筋凸起,既是愤怒,也是担忧,“若无原料,肥皂与冰块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铺子里存货最多只能支撑三五日,一旦断货,不仅每日进项没了,那些预定了货的客户…尤其是那些府邸和酒楼,我们如何交代?届时赔钱事小,信誉扫地,这商行…可就真的完了!”
雅间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萧安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他深知这商行对少爷如今的重要性,不仅是财路,更是摆脱二房钳制、安身立命的根本。
萧景珩静静地听着,面色沉静如水,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惊慌或愤怒,只是目光逐字逐句地扫过那份触目惊心的库存清单,眼神深邃,仿佛在快速计算权衡着什么。
事实上,对于可能遇到的商业打压,他并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树大招风,“景珩商行”生意如此火爆,引人眼红是必然的。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狠辣,而且一出手就精准地掐住了原料供应这个七寸!更没想到,背后站着的,竟然是那个在江宁府商界以手段下作闻名的周扒皮。
“周扒皮…”萧景珩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必然有二房,尤其是他那好堂弟萧景禹的影子!否则,周扒皮与自己无冤无仇,为何要突然对一家新崛起的商行下此狠手?定是萧景禹妒火中烧,说动其母,通过娘家关系请动了这尊“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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