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原城的第一个夜晚,在紧张的战事间隙,悄然降临。
临时住所内,烛火摇曳。
灵安县主像个忙碌的小蜜蜂,在带来的几个大箱子前翻找着,嘴里念念有词。
“这件……湖蓝色的行吗?衬你肤色。” 她拿起一件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广袖裙衫,兴致勃勃地展示。
谢天歌盘腿坐在床沿,看着那拖地的长裙和层层叠叠的纱绦,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裙子太长了,走路都绊脚,袖子也太大太繁琐了,真要有什么事,跑都跑不掉!”
灵安县主撇撇嘴,放下这件,又埋头翻找,很快拎起另一件,语气带着几分得意:“那这件呢?这可是最新的款式,你看这领口和裙摆,还缀了孔雀羽呢!”
谢天歌看着那件色彩斑斓、仿佛把彩虹穿在身上的裙子,尤其是裙摆上那几根颤巍巍的艳丽羽毛,只觉得眼前发晕,扶额叹道:“你就没有……正常点的、方便行动的衣服吗?比如利落点的?”
灵安县主无奈道:“我的衣服大概都是这样的!”
谢天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夏国婢女装,袖子上满是之前被倒刺铁丝扎破的血窟窿,脏污不堪,确实不能再穿了。
她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那……里衣呢?你有没有干净的里衣?”
“里衣当然有!” 灵安县主立刻转身,打开了另一个小巧些的樟木箱子,里面整齐地叠放着素色的贴身衣物,“喏,这些都是新的,没上过身的。”
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灵安县主身量高挑,体态丰腴婀娜,是标准的端庄美人骨架。而谢天歌则属于娇小玲珑型,骨架纤细。这里衣一看也不是很合身。
谢天歌胡乱从箱子里选了一套最素净的里衣,又从旁边那堆“花花绿绿”的外衫里,勉强拎出一件看起来相对简洁、至少没有羽毛和过多飘带的鹅黄色衣裙,心想着:早知道就该直接去军中问问,有没有干净合身的小号男装,也比现在这样强。
灵安县主见她总算选定了,立刻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去沐浴吧!我让人打的热水都要凉了!” 说着,就把谢天歌往屏风后面推。
屏风后,一个大木桶里盛满了热水,水汽氤氲。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水面上竟然还飘着一层稀疏的花瓣,散发着混合的香气。
灵安县主一边推她,一边邀功似的喃喃道:“你看,谢云旗不在,我可得替他好好照顾你。这水是我特意让人烧好提来的,这花瓣儿……可是我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给你用上了!”
谢天歌对灵安县主这种三句话不离她二哥的行为实在无奈,但心底又不得不佩服她这份多年如一日的执着与热情。
她只好挤出一个感激涕零的笑脸,连连点头:“嗯嗯,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县主!您真是体贴入微!”
灵安县主笑眯眯地,压低声音道:“你快点洗!我出去给你守着门。等你洗完了,可得带我去找谢云旗!” 说完,也不等谢天歌答应,就欢欢喜喜地绕过屏风出去了,还贴心地替她拢了拢屏风的缝隙。
然而,人出去了,话匣子却没关。
隔着屏风,灵安县主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带着无限的憧憬:
“谢天歌,你二哥……他平时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呀?我等会儿是穿这件水红色的好,还是那件月白色的好?”
谢天歌一边解开繁琐的衣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都行,不挑!”
“那他大概会住在什么地方啊?离我们这里远不远?”
“刚进城就被拉去商议军机大事了,现在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今晚睡哪儿呢。”
“那他吃饭了吗?有人给他准备饭吃吗?议事那么久,肯定饿了吧?”
“应该……有吧?军中总会有伙食的。” 谢天歌脱掉外袍,开始解里衣。
“那换洗的衣服呢?你都没带行李,他肯定也没带吧?”
谢天歌终于忍不住,隔着屏风提高了音量:“他可以穿军中的常服!县主,您就放心吧,饿不着他也冻不着他!”
灵安县主在外面“哦”了一声,暂时消停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又开始了新一轮关于现在的谢云旗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平时有什么爱好的复问。
谢天歌泡在温暖的花瓣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身心渐渐放松下来。
她抬起手臂,看着白皙皮肤上那一个个已经结痂的、暗红色的血窟窿,像被巨大的毒蚊子叮咬后留下的印记。
这几天日夜兼程,根本没空处理,此刻被热水一泡,隐隐又有些刺疼。
她又伸手摸了摸脖颈上那道被匕首划出的血痕,伤口不深,也已结痂,白日里用衣领遮掩着,倒没人注意。此刻在氤氲的水汽中,那道红色的线痕显得格外突兀。
她正望着水中的倒影出神,屏风外的灵安县主突然没了声音。
紧接着,是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然后,是轮椅的轮子压过地面,发出的独特而平稳的“骨碌碌”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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