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通明,曲应策面前摊开着数卷文书与兵策,目光却并未真正落在字句之上。
一股莫名的浮躁在他心头萦绕,驱之不散。
肖黎无声地上前,躬身低语:“殿下,明日便是休沐日。天色已晚,宫门即将下钥,您该启程回宫了。马车早已在军营外等候。”
军中子弟往返皆以马代步,曲应策因为因腿伤未愈,每次休沐都需乘坐马车往返皇宫和军营之间。
曲应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亥时一刻。”肖黎答得精准。
曲应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纹丝不动的帐帘,沉默片刻,才道:“再等一会儿。”
帐内陷入短暂的静默,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少时后,他又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回去了吗?”
肖黎心下明了这个“她”指的是谁,谨慎回道:“每一个休沐日,谢小姐都是归心似箭,跑得最快的一个。今日虽设了庆功宴,但料想这个时辰,她应该早已回去了。”
曲应策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失落,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依旧被固定着的伤腿,唇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殿下,我来为您换药吧。”肖黎适时开口,打破了这略显凝滞的气氛。
曲应策终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的等待与询问都未曾发生。
他转而问道:“宁远侯那边,安排妥当了?”
肖黎一边熟练地取出药箱,一边回答:“已约好明日午时,在城南别苑相见。”
“皇后近日有何动静?”曲应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显示着他内心的思虑。
“娘娘近日召见了多位与大皇子关系密切的朝臣,似在商议几位宗室子弟的任职事宜。”
曲应策敲击桌面的手指未停,眼神愈发深邃,仿佛在权衡着错综复杂的棋局。
就在肖黎刚蹲下身,打开药箱盖子的瞬间,他耳廓微不可察地一动,猛地抬起头,低声道:“殿下,谢小姐来了。”
“嗒。”
曲应策敲击桌案的手指骤然停住,甚至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但内心深处,却无法再维持方才的平静。
肖黎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声地退至一旁。
下一刻,帐帘被人“唰”地一声掀开,谢天歌带着一身夜间的凉气和淡淡的烤肉香气,高高兴兴地闯了进来。
她脸上红扑扑的,洋溢着酒足饭饱后的心满意足和幸福感,手里还捧着两个油纸包,满是欢乐。
“三殿下!我就猜你还没走!”她声音清脆,像玉珠落盘,“给你带了烤羊腿!可香了!”
她献宝似的将其中一个油纸包推到曲应策面前的案几上,油纸渗出点点诱人的光泽。
曲应策还未开口,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地上打开的医药箱上。
“咦?还没换药吗?”她问道。
肖黎恭敬回答:“是,正准备换。”
谢天歌立刻蹲下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哎呀!都怪我!光顾着吃烤羊腿高兴了,差点耽误了三殿下换药!我来我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接手,开始小心翼翼地拆解他腿上的旧绷带,动作已然十分熟练。
她一边忙活,一边还在兴奋地絮叨:“三殿下,今天的烤羊腿可好吃了!撒了特制的香料,外焦里嫩!你没去真是太可惜了,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些最好的肉!”
曲应策看着她低垂的、专注的眉眼,又看了看眼前那个油纸包,忽然蹙起了眉头,语气冷淡地旧话重提:“我不是说过,我不爱吃肉。”
谢天歌闻言,仰起小脸,眼睛里写满了真切的疑惑,脱口而出:“可是……上次赫连誉的螃蟹宴,我看你吃了不少烤羊肉啊?我还以为你喜欢吃呢!”
“……”
曲应策被她这话一噎,顿时语塞,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绷着脸沉默下来。
谢天歌似乎也并不真的需要他的答案,自顾自地继续换药。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满意地点点头:“嗯!这伤口恢复得真不错,愈合得很好!看来再过些日子,我就不用天天过来啦!”
曲应策闻言,目光倏地扫向旁边的肖黎。
肖黎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语气平稳地补充道:“谢小姐,殿下这只是皮肉刀伤渐愈。军医特意交代,骨折的这条腿日后拆除固定板时,仍需精心护理,药石不断,最好……还是日日有人换药按摩,以免留下隐患。”
谢天歌抬起头,眨了眨眼:“是吗?”但她很快又笑起来,乐观地说:“不过有一条腿快好了也是大喜事呀!”
曲应策的目光却落在了她随手放在身边的另一个油纸包上,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份……是给谁的?”
谢天歌包扎的动作没停,回答得干脆利落:“给赫连誉啊!他今天也算出力了,而且他不能去庆功宴那片区域,估计什么都没吃到呢。我给他带过去,犒劳一下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