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寒雾裹着细雨,死死缠在城郊的建材厂上空。李建国站在厂区门口,望着被推倒的钢筋垛、泼满红漆的厂房大门,还有墙上那四个歪歪扭扭的“欠债还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的棉袄领口浸着雨水,后背早已被冷汗濡湿,手里攥着的小额贷催款单,边角被捏得发皱,上面的“1000万本金 40万月息”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三天前,放贷的人带着十几个彪形大汉闯进来,没等他多说一句话,就砸了办公室的玻璃,掀了会计的办公桌,连仓库里刚到的一批钢筋都被推倒在地。工人们吓得四散奔逃,只有跟着他干了十年的张叔留下来,红着眼眶劝他:“建国,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吧,保命要紧。”
李建国没应。他心里还憋着一口气,那口气连着林晟画下的大饼——滨江项目回款后,不仅能还清800万旧债,还能拿到3000万供货订单。他当初就是凭着这口气,不听妻子的劝阻,从银行贷了2000万扩厂,又给林晟垫了3000万建材款。可如今,滨江项目的房子卖出去了大半,林晟却像忘了这回事,每次找他要钱,不是说“回款没到账”,就是说“资金要先投文旅城”。
“张叔,把剩下能用的建材清点一下,先联系老客户低价处理,能凑一点是一点。”李建国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再去找林晟一趟,这次,他必须给我个说法。”
张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建国,你可别跟他硬来,那些人……咱们惹不起。”
李建国没说话,转身钻进了早已没了暖风的面包车。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模糊的弧线,就像他此刻的人生,看不清方向,只剩一片狼藉。他想起妻子昨晚哭红的眼睛,想起儿子打电话问“爸爸,我们家是不是要破产了”,想起那些跟着他干了好几年的工人,如今拿着不到一半的工资,却连工资都快发不出来,心里就像被钝刀割着,疼得喘不过气。
鼎盛集团的写字楼矗立在市中心,玻璃幕墙在雨雾中闪着冰冷的光。李建国站在大厅里,被保安拦住:“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找林晟,我是他的供应商,有急事。”李建国的声音带着急切。
保安上下打量着他,见他浑身是雨,棉袄上还沾着泥点,眼神里透着轻视:“林总正在开庆功宴,没空见你,你先回去吧。”
“开庆功宴?”李建国一愣,随即怒火中烧,“他欠我几千万货款,我这边都快被人砸厂了,他还有心思开庆功宴?”
他推开保安,径直往电梯口冲去。保安见状,立刻上前阻拦,双方扭打在一起。李建国常年在工地干活,手上有把子力气,可架不住保安人多,很快就被按在地上。他挣扎着,嘶吼着:“林晟!你出来!你这个骗子!”
电梯门正好打开,林晟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搂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醉意。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李建国?你闹什么?”
“林晟,你还我钱!”李建国挣脱保安的束缚,扑到林晟面前,抓住他的西装领口,“我给你垫了3000万建材款,现在小额贷催得紧,他们砸了我的厂,你再不还钱,我就没命了!”
林晟嫌恶地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领口,语气带着不耐烦:“李建国,你大吼大叫像什么样子?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还你钱了?”他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员工,压低声音,“跟我到办公室说。”
董事长办公室里,水晶灯的光芒刺眼,与李建国身上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林晟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端起桌上的红酒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你急,但我现在也没钱。文旅城刚动工,需要大量资金,滨江项目的回款都投进去了。”
“没钱?”李建国气得浑身发抖,“你刚才在开庆功宴,听说IPO过会了,你募集了几十个亿,怎么会没钱?林晟,你不能这么坑我!”
“IPO募资是用来项目开发的,不是用来还你货款的。”林晟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李建国,当初是你自己要跟我合作,我没逼你垫资吧?合同里写得很清楚,货款需等项目回款后支付,现在项目没完全回款,我凭什么给你钱?”
李建国愣住了。他想起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林晟催得急,他扫了一眼就签了字,根本没注意到那行小字。原来,从一开始,林晟就给自己留了后手。
“那你也不能不管我死活啊!”李建国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借的是小额贷,月息4%,再不还钱,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林晟,我求你了,先借我500万救急,等你文旅城回款了,我再还你。”
林晟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沉默了许久。他心里清楚,李建国的建材厂对他还有用,文旅城还需要大量建材,而且李建国手里握着他垫资的凭证,真把他逼急了,说不定会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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