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级市的高尔夫球场卧在冬阳下的山坳里,枯草坪泛着浅金的霜色,风卷着松针掠过果岭,却吹不散会所露台飘来的鎏金雪茄烟圈。苏媚坐在林晟的迈巴赫后座,膝头摊着件月白真丝旗袍——是林晟特意让裁缝赶制的,领口绣着暗金缠枝莲,针脚细密得能映出人影。可她指尖划过冰凉的绸缎,却总想起中央歌舞团练功房里那件磨出毛边的水袖舞衣,想起聚光灯下,丝绸与空气摩擦时那声轻得像叹息的“唰”。
“苏老师,王局特意推了省里的会,就为了今天跟您聊‘城市文化推广’。”林晟从后视镜里看她,副驾驶座上堆着的奢侈品袋泛着珠光——爱马仕的橘色袋里是条孔雀蓝丝巾,香奈儿的黑丝绒盒里躺着枚镶钻腕表,最底下压着个紫檀木盒,露出一角和田玉佛的乳白光泽。“您爸妈那老房拆迁,王局一句话就能定顶楼带露台的户型,那房子能看见江景,您妈不是一直想种些茉莉和月季么?”
苏媚没接话,手指悄悄探进随身的云锦化妆包——里面藏着支银灰色录音笔,是她昨天让助理从北京寄来的,机身刻着极小的“中央歌舞团”篆字,此刻正被她攥得发烫。她想起三天前接到林晟电话时的场景,林晟说“地级市文旅局联合文旅部搞‘非遗文化进社区’,指定要中央级艺术家牵头,您是首席,这是官方任务”,她当时翻了文旅部的公告,确实有相关计划,才松口答应回来。可昨晚抵市时,林晟递来这堆奢侈品,她才后知后觉——哪是什么官方任务,不过是用她的“首席”身份,给地王交易裹层“文化”的糖衣。
车滑进会所停车场,林晟先下车,替她拉开车门,手虚扶在她臂弯——那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掌控。苏媚踩着细高跟走下来,旗袍下摆扫过车门,暗金缠枝莲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她抬头看见发球台旁的王局,穿着藏青高尔夫球服,肚子把皮带绷得紧紧的,手里的球杆顶端嵌着颗碎钻,在冬阳下闪着冷光。
“苏老师!”王局立刻迎上来,笑容堆得满脸褶子,却不敢像对其他人那样拍肩,只敢虚抬着手,“去年在央视看您跳《丝路花雨》,那水袖甩得,跟流云似的!今天能跟您讨教‘形体美学’,真是我的荣幸。”
“王局客气了,不过是些舞台上的心得。”苏媚微微欠身,声音里带着古典舞演员特有的温润,指尖却在云锦包里按开了录音笔——红灯在包内暗亮,像颗藏在暗处的星。
林晟赶紧递上支新球杆,杆身上刻着王局的名字:“王局,这是特意从苏格兰订的限量款,您试试手感。苏老师说,打球跟跳古典舞一样,讲究个‘立身中正’,您挥杆时腰腹稍收,力道能更稳些。”
王局接过球杆,挥了挥,目光却总黏在苏媚身上:“苏老师说得在理!我家里藏了些明清官窑的瓷瓶,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艺术摆件’,上面的缠枝莲跟您旗袍上的纹样真像。您要是有空,随时去家里坐坐,咱们好好聊聊‘纹样美学’,我那书房还缺幅像样的字画,要是苏老师能题幅字,那就更圆满了。”
苏媚心里一沉——她懂这“字画”的暗语。当年在人民大会堂演出后,有企业家想请她“题字”,开价百万,她以“舞者只懂肢体语言”婉拒,可如今在这地级市的草坪上,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她指尖在录音笔开关上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王局的收藏想必都是珍品,只是我主攻古典舞,书法实在浅薄,怕辱没了您的书房。倒是滨江地块的规划,我听林总说要建文化广场,要是能融入些非遗元素,倒能真正让艺术落地。”
她故意把话题引向项目,可王局却绕了回来,拍着林晟的肩笑道:“滨江地块是块好地,要是能有苏老师这样的艺术家参与规划,那就是‘地以人贵’!林总,你们鼎盛要是真有心做文化,我跟国土局的同事‘沟通沟通’,底价方面,总能找到‘兼顾社会效益’的法子。”
林晟眼睛亮了,赶紧给苏媚递了个眼色:“王局放心,我们肯定请苏老师做文化顾问,以后广场上的演出,苏老师都能牵头!”
苏媚站在原地,冬风卷着枯草屑落在她旗袍下摆,那暗金缠枝莲像突然失了光泽。她想起上个月在国家大剧院跳《春江花月夜》时,聚光灯落在水袖上,台下是屏息的寂静,连呼吸声都轻得怕扰了意境。可此刻,王局的目光、林晟的期待,像两道无形的力,把她从舞台拽进泥沼。她悄悄按了录音笔的暂停键,指尖触到包内的舞蹈鞋——那是她昨晚特意带来的,粉色缎面已经磨白,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自己”。
晚宴设在会所的湖景包厢,水晶灯把桌面的银器照得发亮。王局喝得满脸通红,拉着苏媚的手说:“苏老师,跳段《贵妃醉酒》吧,就跳那‘衔杯’的身段,我在电视上看了不下十遍!”
苏媚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发疼。林晟在旁边劝:“苏老师,就跳一小段,权当给王局助助兴,也算为咱们地级市的文化事业‘添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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