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顺着脚踝向上蔓延,铁锈和福尔马林的混合气味像无形的毒蛇,钻入我的鼻腔,直冲大脑。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烂的金属,喉咙发紧,舌尖泛起一股腥涩的苦味。
浑浊的水面倒映着头顶几盏摇晃的应急灯,昏黄的光斑在水波中扭曲变形,仿佛无数只垂死的眼睛在眨动。
脚底踩着的不是水泥,而是滑腻的青苔与某种柔软的、不知年代的沉积物,每一步都陷进半寸,发出“咕啾”一声闷响,像是大地在低语。
那些若有若无的哭嚎声,不再是四面八方涌来的幻听,而是有了清晰的来源。
它们从地底深处渗出,带着潮湿的回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反复折射,时而像婴儿的啼哭,时而像女人压抑的呜咽,甚至夹杂着金属刮擦般的尖啸——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灵魂在数据链中撕裂的哀鸣。
我的金手指,那与我神经相连的数据库,正以毫秒级的速度调取着这座建筑最原始的地基结构图——地下共三层,最下层,正是我脚下这片汪洋的源头,那里有一口废弃的停尸井,图纸上标注着“未启用”三个血红的字。
可现在,所有的哭声,都精准地从那个黑洞洞的井口传来。
一瞬间,我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耳膜嗡鸣,头皮炸裂,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浸湿了内衬。
母亲留下的最后指令,根本不是什么“回收程序”,那是“放归程序”。
她要将被这个庞大组织囚禁、封存、肢解的灵魂,从数据的牢笼里释放出来,送他们回到最初的起点。
我终于明白,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头目,他怕的从来不是什么复活,他怕的是“归位”。
一旦这些人以完整的姿态回到地面,记忆重组,意识归位,那么整个组织的罪证就会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块接一块,无可挽回地轰然倒下。
我的视线穿过浑浊的水面,落在顾昭亭身上。
他被一副精钢镣铐锁在承重柱上,两名被称为“清道夫”的武装人员持枪守着他,枪口黑洞洞的,像两只没有感情的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他们身上皮革与火药混合的冷味,还有顾昭亭身上散发出的、被高烧蒸腾出的酸腐气息。
他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一口混着暗红色血块的浓痰被他吐在地上。
那团黏稠的液体砸在水面,溅起细小的血珠,触感温热而腥臭,飘散在空气中的铁锈味更浓了。
就在清道夫皱眉的瞬间,他用脚尖极为隐蔽地一勾,一颗被血染红了半边的纽扣顺势滑入水中,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涟漪轻得几乎无法察觉,却在我眼中激起惊涛骇浪。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发麻。
那是十年前就已停发的特种部队三中队的制式装备,每一个队员的纽扣上都有独一无二的微雕编码,既是身份标识,也是紧急情况下的求救信标。
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最原始、最不可能被组织信息库识别的方式暴露身份。
他在赌,赌他们会为了查清他的背景而向上汇报,从而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只要眨一下,就会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信号。
就在这时,那名清道夫走上前,蹲下身,似乎想检查他吐出的血里是否藏有东西。
就在那人注意力分散的刹那,顾昭亭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我,嘴唇无声地开合。
没有声音,但那口型我看得一清二楚,那是我们之间演练过无数次的唇语:“井口,三米,斜梯。”
就在我准备行动时,身旁的李聋子突然一把将我拽倒,他干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皮肉,另一只手指向停尸井的方向。
他虽然听力不行,但视力却敏锐得像鹰。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井口边缘,有一小片异样的反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湿滑的水痕。
那不是普通的水渍——它泛着微弱的油光,边缘呈锯齿状,像是有人用膝盖和手掌反复蹭过。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痕迹,黏腻的触感立刻粘上皮肤,还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体温。
我想起之前在一本地下设施探查手册里看到的记载:长期使用的隐秘通道,会在内壁留下独特的摩擦痕迹。
我立刻命令金手指放大并分析井道内壁的霉斑分布图。
数据流在我的视网膜上飞速刷新,很快,一处异常被标记了出来。
在井壁右侧,有一道垂直的、未被下方水位浸染的直线痕迹,宽度约四十厘米,那里的霉斑形态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呈现出长期被某种物体频繁摩擦后留下的独特纹理。
这是一条“隐形路径”。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击中我。
头目不在追我们,他也在逃!
而且他知道一条我们、甚至大部分组织成员都不知道的逃生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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