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贴着冰冷的墙根,舌尖死死抵住U盘坚硬的棱角,那触感像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冻结了我的唾液,也冻结了我的恐惧。
金属的寒意顺着舌面爬升,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神经末梢炸开,每一次吞咽的冲动都被这异物死死扼住。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料与铁锈混合的霉味,耳边是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还有远处通风管道中偶尔传来的、像指甲刮擦铁皮般的微响——那声音极轻,却让我脊椎一紧,像被毒蛇盯上的猎物。
金手指正在我脑中疯狂回放着头目刚刚走过的七步。
每一步的间距都恒定在三十八厘米,左脚落地时那零点三秒的微小延迟,是他独有的、确认猎物已被困在笼中时的专属节奏。
这是一种猫捉老鼠的仪式感,一种享受猎物绝望的病态炫耀。
可这一次,他破坏了自己的仪式。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停顿、观察、用目光寸寸凌迟这间小小的陈列室。
他径直朝着房间中央走来,步伐里没有了试探,只剩下不容置疑的逼近。
这个变化像一根钢针扎进我的神经中枢——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了这条隐藏在墙体与模型架之间的夹道,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母亲还活着的真相。
他不是来搜寻,他是来收网。
我不能带着母亲离开。
任何一丝妄动,都会在零点一秒内招致死亡。
我们暴露在头目的枪口之下,就像两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
但不动,不代表坐以待毙。
我可以让他以为,我正准备带着母亲一起动。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片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湿巾残片,它是我最后的道具。
指尖触到那湿黏的纤维时,一股咸涩的汗味钻入鼻腔,那是我掌心渗出的紧张。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指尖蘸上模型底座上早已凝固的蜡油。
那蜡油是母亲过去为了防止模型受潮特意涂抹的,此刻,它成了我伪装的墨水——微温而黏稠,像凝固的血浆。
我躬下身,在紧挨着排风口下方的地板上,用这枚沾了蜡油的湿巾,轻轻抹出一枚模糊的、只有半个的脚印。
脚印的朝向,精准地指向陈列室唯一对外的那扇窗。
这是我在夹道里匍匐爬行时,膝盖和脚尖最常留下的痕迹。
金手指立刻调取出头目过去三次对这间密室的搜查路径数据。
数据清晰地显示,他是一个极度迷信物理证据的人,尤其执着于“逃离方向”上的线索。
这枚新鲜的、带着蜡质光泽的假脚印,会像一块磁铁,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过去。
他会立刻判定我正试图带着母亲从窗户的方向突围,而他的第一反应,必然是抢先一步封锁那个他眼中的“唯一出口”。
而我们真正的生路,在脚下。
那是李聋子上周以检修供暖管道为名,悄悄打通的一口排水暗井。
在几十年前的老建筑图纸上,它被简单地标注为“废弃”。
但李聋子用探地雷达确认过,这条锈迹斑斑的管道并未完全塌陷,它蜿蜒向下,最终通向医院旧址那早已停用的火化炉地下室。
一个被死亡遗忘的角落,恰恰成了我们通往生天的唯一可能。
我的视线越过模型架的缝隙,落在顾昭亭身上。
他依旧半蹲在母亲的病床边,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不羁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冰川般的冷静。
他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生命监测仪的侧面,只有我知道,他的指腹正有节奏地轻压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凹槽按钮。
屏幕上的心跳曲线依旧平稳地起伏着,但每分钟,那绿色的波形都会出现一次持续零点六秒的、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失真。
这是他和李聋子之间最隐秘的约定,“假心跳”信号。
对于外人,这只是仪器受到微弱电流干扰的正常现象,但对于医院的中央监控系统,这种特定频率的失真波形,会被判定为设备故障,从而在后台触发一个十分钟的“数据豁免期”。
在这十分钟里,母亲的生命体征数据将不会被实时上传。
只要头目在检查时,愚蠢到不去亲自触碰连接在母亲身上的探头,我们就能赢得宝贵的十分钟。
顾昭亭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昏暗,与我的视线精准交汇。
他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个动作的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我看懂了。
时间到了。
我立刻行动。
我从一个穿着蓝色旗袍的人体模型上,飞快地抓下一角袖口的碎片。
那丝绸的触感冰凉而光滑,像蛇蜕下的皮,滑过指尖时留下一丝微颤。
我将这块小小的布片,小心翼翼地塞进那根从墙壁夹层中穿出的、早已废弃的输液管预留孔里。
然后,我屏住呼吸,轻轻向外一拉。
布条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被墙体夹层以一种诡异的、平缓的速度缓缓吞了进去,就像一滴蓝色的血液,在被人体重新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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