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来回刮擦,那沙哑的尾音仿佛锈铁在混凝土上拖行,留下令人牙酸的震颤。
他说“清源行动”四个字时,我感到观察室的空气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像是搅动了黏稠的胶质。
冷气从通风口渗出,带着金属的腥味,贴着地面爬行,拂过脚踝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恐,或麻木,或隐秘地兴奋,都汇聚到一点——那个站在场地中央,身形挺拔如松的男人,顾昭亭。
他的影子被炉火拉得极长,斜斜地钉在墙上,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你第一个。”老K的视线如同探照灯,死死钉在他身上,声音里裹着砂砾般的恶意。
我被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守卫粗暴地推搡着,肩胛骨撞上冰冷的墙壁,生疼。
他们手套的橡胶味混着汗渍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我被迫挤进人群,指尖触到前一人后背的布料,粗糙得像砂纸。
隔着一层厚重的单向玻璃,我能清晰地看到顾昭亭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他的右耳耳廓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习惯。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冰冷的数据流正在疯狂涌入,像无数根细针沿着神经末梢刺入颅骨。
金手指启动了,眼前浮现出五次几乎完全相同的测试记录,全都属于顾昭亭。
测试内容:直视焚化炉的火焰,维持脑波稳定。
结论:通过。
备注:每一次,他的右眼都在测试开始的瞬间闭上。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喉头发紧。
他不敢看火。
为什么?
因为那火焰里,有他无法磨灭的过去。
那火,曾经吞噬过一个他没能救下来的人。
那个人,是组织档案里一个冰冷的编号,但在他的记忆里,一定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生命。
测试场的中心,焚化炉的炉门缓缓升起,金属摩擦的“吱呀”声刺破寂静。
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向外舔舐,热浪扭曲了空气,像一层流动的琥珀。
我能透过玻璃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脸颊发烫,睫毛都似乎被烤得微微卷曲。
顾昭亭被牢牢固定在金属椅上,数根冰冷的电极贴上他的太阳穴、手腕和脚踝。
金属贴片接触皮肤的瞬间,我仿佛听见了那一声轻微的“啪”,像冰水滴落铁板。
他的脸在火光映照下,一半明亮,一半晦暗,轮廓分明得像一尊即将被献祭的雕塑。
汗珠从他额角滑落,在下颌处凝成一点,在火光中闪了一下,才坠入阴影。
测试开始的指令响起,电子音冰冷地回荡在空间里。
他如我所料,闭上了双眼。
他的呼吸很平稳,长而均匀,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普通的冥想。
连着他的脑波监测仪上,一条绿色的线平直得像画上去的一样,毫无波澜。
“装得真像。”老K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发出一声满是恶意的冷笑。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像一根细针扎进鼓膜。
“003号材料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我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但在这针落可闻的观察室里,却像一声惊雷。
所有人的猛地转头看我,包括老K。
他的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咬人。
我没有理会,目光穿透玻璃,牢牢锁住那个闭着眼的男人。
顾昭亭的身体纹丝不动,但他的睫毛,却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蝶翼。
有效!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胸腔里像有只野兽在撞击肋骨。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用一种近乎残忍的、陈述事实的语调说道:“她说‘顾哥哥,你答应过带我去看雪’——你记得吗?”
那个在焚化炉里化为灰烬的女孩,她最后的愿望,只是想看一场雪。
顾昭亭的右眼眼皮,猛烈地抽动了一下,像被电流击中。
他依旧紧紧闭着,但那平静的伪装,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
监测仪上那条平直的绿线,终于出现了一个微小但尖锐的峰值,像冰层下突然裂开的一道缝隙。
“有意思。”老K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踪迹的兴奋,他没有看我,而是死死盯着屏幕,“加大电流,看看他的极限在哪里。”
命令下达,控制台的操作员立刻推动了手边的阀门。
金属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清晰可闻。
我看见顾昭亭的身体因突如其来的强电流而猛地一颤,脖颈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藤蔓。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痉挛,指节泛白,指甲刮擦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的大脑会被烧毁的!
我的大脑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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