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傅家大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二楼角落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在黑暗中像一颗孤独的星。
张丽涵为傅天融做完最后一轮护理,仔细记录下他的生命体征。这些天来,破碎的相框、老园丁的只言片语、父亲通过妹妹传达的暗示,以及那批颜色异常的药物,所有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
她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望着傅天融平静的睡颜。月光透过纱帘,为他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银辉。这一刻,他不再是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傅家大少,也不是傅家权谋中的棋子,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被理解的普通人。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其实很像。”张丽涵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都被家族所困,都戴着面具生活。”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待回应,但房间里只有傅天融均匀的呼吸声。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从未感受过什么是被珍视。”她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在张家,我永远是个多余的人。”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多年来压抑的情感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我五岁那年,妈妈离开了。”她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那个无助的小女孩,“父亲说她跟别人走了,不要我们了。但从那以后,我在张家就成了透明人。”
她轻轻握住傅天融的手,他的指尖微凉,但她却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
“丽娜只比我小一岁,这意味着妈妈刚生下我不久,父亲就已经和继母在一起了。”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小时候我不懂,为什么爸爸总是抱着丽娜,却从不看我一眼。为什么丽娜有新玩具,我却只能玩她不要的。为什么她过生日时全家庆祝,我的生日却无人记得。”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恰好落在傅天融的手背上,像一颗晶莹的露珠。
“七岁那年,我发高烧,佣人发现后告诉父亲,他却说‘吃点药就好了,别大惊小怪’。是管家偷偷带我去医院,医生说再晚一点就可能转为肺炎。”她苦笑一声,“那晚父亲在做什么?他在为丽娜的钢琴表演喝彩。”
傅天融的手指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如此细微,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张丽涵感觉到了,她的心跳突然加速。
“天融?你能听见我吗?”她急切地问,紧紧盯着他的脸。
没有回应。他的面容依然平静,呼吸节奏不变。张丽涵失望地叹了口气,认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继续诉说,仿佛这些话已在心中憋了太久,需要一个出口。
“中学时,我拼命学习,以为只要成绩足够好,父亲就会注意到我。我考了全校第一,兴冲冲地拿着成绩单回家,却听到他在书房里对继母说:‘丽娜这次考得不错,虽然不如她姐姐,但没关系,咱们女儿不需要那么拼命。’”
又一滴泪水落下,这次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
“那一刻我才明白,不是我不够好,而是我根本就不被期待。”她的声音哽咽了,“在父亲眼里,我只是他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是他人生的一个污点。”
她抬起泪眼,望着傅天融:“你知道吗?替嫁的主意是继母提出的。父亲一开始犹豫,不是因为他心疼我,而是担心傅家发现后会怪罪。是继母说:‘傅天融反正醒不过来,谁嫁过去不都一样?丽涵去了,说不定还能为我们传递些傅家的消息。’”
这些话如此沉重,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就像一个物品,被他们随意处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却越发坚定,“但你知道吗?来到傅家,照顾你,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自己被需要。即使是作为护工的身份,即使是替嫁的新娘,但至少,我有存在的价值。”
她俯身向前,轻声说:“在你身边,我不再是张家的附属品,不再是谁的替代品。我是张丽涵,是照顾你的人,是保护你的人。”
就在这时,傅天融的手指再次动了。这一次更加明显,他的食指微微弯曲,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
张丽涵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奇迹般的一刻。
“天融,如果你能听见我,就再动一下手指。”她轻声恳求,心跳如擂鼓。
几秒钟的等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然后,他的食指再次轻微地弯曲了一下。
泪水夺眶而出,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张丽涵紧紧握住他的手,感受着这微弱的回应带来的震撼。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她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在努力。没关系,慢慢来,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她起身调整了他的枕头,为他掖好被角,动作轻柔而熟练。
“小时候,我常常幻想有一天,会有人真正看见我,理解我。”她轻声说,“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是你——一个被所有人认为不会再醒来的人。”
窗外的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来,清辉洒满房间。在这静谧的夜色中,两颗孤独的心似乎找到了彼此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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