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没有新郎的婚礼仪式,在一种近乎诡异的肃穆中结束了。
没有抛洒的花瓣,没有欢呼的祝福,甚至没有新婚夫妇该有的亲吻环节。当牧师宣布礼成时,宾客们礼貌性地鼓掌,但那掌声疏落而克制,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张丽涵站在圣坛前,手中捧着那束过于精美的白色铃兰,感觉自己像一个登台表演完毕、却不知该如何谢幕的演员。
傅宇成——她现在法律上的公公——向她微微颔首,那眼神与其说是欢迎,不如说是验收。他并未多言,只对苏晴吩咐了一句“带她去安顿”,便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转身离开,仿佛刚刚完成的只是一场寻常的商业签约。
“少夫人,请随我来。”苏晴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拉回。
她跟着苏晴走出小礼堂,将那场荒诞的仪式和宾客们探究的目光关在身后。她们没有走向主宅内那些气派的起居区域,而是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走向宅邸的深处。
走廊两侧悬挂着傅家的家族肖像,一代代人威严的面孔在画布上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新加入的成员。他们的眼神冰冷,带着世代积累的权势所带来的疏离感。张丽涵感到自己像是一个闯入者,一个与这血脉传承的古老画卷格格不入的异类。
“您的活动区域主要在主宅西翼,”苏晴边走边介绍,语气如同博物馆的导览员,“天融少爷的医疗套房、您的卧室、以及配套的小客厅和书房都在那里。东翼是傅总及其家人的住所,非请勿入。主会客区和家族祠堂在中央区域,有重要活动时会通知您出席。”
清晰的界限,划分得如同楚河汉界。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人”,而是一个被划定在特定区域内的“工作人员”。
最终,她们在一扇厚重的双开木门前停下。苏晴推开其中一扇,侧身让开:“这里就是您和天融少爷的生活区域。”
张丽涵踏入其中,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与其说这是一个“家”,不如说这是一个顶级配置的医疗中心与豪华酒店的混合体。房间极其宽敞,挑高的天花板垂下优雅的水晶灯,地面铺着柔软的吸音地毯。靠近内侧的区域被巧妙地改造成了专业的医疗空间:一张可调节的医用床,周围环绕着各种监测仪器,输液架静静地立在床边。而外侧区域,则布置着舒适的沙发、书架和一张小巧的餐桌,试图营造出居家的氛围,却因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而显得不伦不类。
整个空间奢华、整洁、一尘不染,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医疗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身影。
张丽涵的心脏微微一紧。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
这就是傅天融。她的“丈夫”。
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消瘦,脸色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胸膛随着呼吸机规律的声音微微起伏,像一尊精心雕琢却了无生息的大理石像。
护理德森正站在床边,熟练地检查着仪器上的数据。见到她们进来,他温和地点点头:“少夫人,苏助理。”
“天融少爷今天情况稳定。”德森向苏晴例行公事地汇报后,转向张丽涵,语气柔和了许多,“少夫人,您需要先熟悉一下日常的护理流程吗?或者,您可以先休息一下。”
苏晴看了一眼腕表,插话道:“德森,你先向少夫人介绍基本情况。半小时后,管家会送来家规手册,并向少夫人汇报本月的生活预算安排。”她说完,对张丽涵公式化地点了下头,“少夫人,我还有事务需要处理,稍后再来看您。”
苏晴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张丽涵、德森,以及床上毫无知觉的傅天融。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下来。
“他……能感觉到什么吗?”张丽涵轻声问,目光无法从那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上移开。
德森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谨慎的回答:“医学上对植物状态的认知还在不断探索。我们坚持进行一切必要的康复刺激,包括和他说话、播放他以前喜欢的音乐。也许,在某个层面,他能感知到外界的关心。”
善意的谎言,还是科学的可能性?张丽涵没有深究。她看着那些蜿蜒缠绕在傅天融身上的管线和电极,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代表生命体征的冰冷数字,一种深切的悲哀涌上心头。
这个年轻人,和她一样,都是被命运禁锢于此的囚徒。只不过,他被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而她,被禁锢在这座华丽的牢笼中。
“日常的护理,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她移开目光,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德森开始详细解释:喂食、擦洗、按摩、协助进行被动的关节活动……每一项工作都具体而琐碎,需要耐心和体力。张丽涵默默地听着,将这些陌生的程序记在心里。这将是她的新“工作”,没有下班时间,没有节假日,直至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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