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带走了属于他的那段从云端跌落泥土的传奇。
躺平堂门前,又恢复了江南小镇午后特有的宁静。
林晚晴刚收回目光,就看到那个在巷口徘徊了许久的姑娘,终于鼓足了勇气,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踏进了院子。
姑娘的眼睛很大,但眼中的神采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灰,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忧愁。她身上那条洗得泛白的棉布裙子,手腕上还沾着一点没洗净的药渍。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老旧的布包,因为用力,指节都绷得发白。
“你……你们好,请问……陈神医在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晚晴看着她,心里没来由地一软。这个姑娘,和之前那些或气焰嚣张、或贵气逼人的访客都不同,她身上带着一股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卑微和无助。
“我就是。”
摇椅里,那个刚啃完鸡腿,正剔着牙的男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姑娘被他这副模样弄得一愣,显然没想到传说中能把商业大鳄逼得下跪、能让顶流巨星脱胎换骨的“陈大师”,会是这么一副……接地气的样子。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快步走到陈玄面前,带着哭腔,就要往下跪。
“我求求您,救救我爷爷吧!”
林晚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
姑娘被扶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啪嗒啪嗒地落在布包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我们家是开中医馆的,就在镇西头,叫‘济顺堂’。我爷爷当了一辈子医生,救了不知道多少人。可是从半年前开始,他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已经下不了床了。更奇怪的是,我们家的医馆,也突然就没了生意,以前门庭若市,现在一天都见不到一个病人。”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从那个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手帕裹着的小小银锭,颤巍巍地递过来:“这是我们家……最后一点积蓄了。只要您能救我爷爷,救我们家的医馆,这些……都给您。”
那银锭子样式老旧,上面还有牙印,看得出是压箱底的宝贝。
陈玄终于睁开了眼,瞥了一眼那块银锭,又瞥了一眼姑娘那双被泪水洗过的、充满希冀的眼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收起来。我这儿不收古董。”
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
“你爷爷不是病了,是气快断了。”陈玄看着姑娘,慢悠悠地说,“不光是他,你们家那座老宅子,也快断气了。”
姑娘愣住了,完全没听懂。什么叫气快断了?
林晚晴也有些好奇,她碰了碰陈玄的胳膊:“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人家都快急哭了。”
“实话最难听。”陈玄撇撇嘴,从摇椅上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他看着那个满脸无助的姑娘,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带路吧。再让你哭下去,我这院子里的青苔都得咸死。”
这句话说得古怪,却让姑娘的眼泪奇迹般地止住了。她胡乱地抹了把脸,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谢谢您!谢谢陈神医!”
济顺堂在小镇的另一头,是一条已经有些破败的老街。
相比躺平堂所在巷子的清幽安逸,这里显得格外萧条。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牌匾上的油漆都已斑驳脱落。
济顺堂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那是一座两层高的木结构老房子,黑漆大门上,“济顺堂”三个烫金大字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显得黯淡无光。
还没进门,一股浓郁却又死气沉沉的药草味就扑面而来。
这味道和躺平堂里那种清爽提神的药香完全不同。这里的药味,像是被封存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里太久,失去了活性,只剩下沉闷的、腐朽的气息。
姑娘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发出了“吱呀”一声悠长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门内的景象,让林晚晴都微微蹙起了眉。
正对大门的,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巨大药柜。药柜由无数个小抽屉组成,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着各种药材的名字。药柜前,是一张厚重的红木诊桌,桌上的脉枕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整个大堂光线昏暗,空气几乎不流通,那些本该治病救人的药草气息,此刻却混合着木头腐朽的味道,形成了一种让人胸口发闷的压抑感。
“爷爷,我回来了!我请了陈神医来给您看看!”姑娘朝着里屋喊了一声。
里屋传来一阵压抑的、剧烈的咳嗽声,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应道:“胡闹……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何必去麻烦人家……”
陈玄根本没往里屋走。
他只是站在大堂中央,双手插在裤兜里,像个来参观博物馆的游客,目光在那面巨大的药柜上扫来扫去。
那药柜旁边,还立着好几排木架子。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几百个大小不一的白色瓷药罐,罐身上同样用朱砂写着药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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