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小镇的空气,像是拉到极致的弓弦,紧绷着,颤动着。
时间,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南街的许多店铺都关了门,一些胆小的住户早已投亲靠友,暂时离家避祸。剩下的人,也都坐立不安,一遍遍地检查着自家的水缸,把柴火搬得远远的,连做饭都小心翼翼,生怕一点火星就引来滔天大祸。
而那个瞎子,依旧稳坐大槐树下。
他今天没有算卦,只是闭目静坐,如同一尊入定的老僧。但他身边聚集的人,却比前两天加起来还要多。人们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恐慌,仿佛他就是灾祸的化身,是天意的代言人。
“大师,这都下午了,应该……没事了吧?”有人小声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侥幸。
瞎子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等。”
一个字,让那人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被浇得透心凉。
镇政府搞的消防演习,早已成了镇上的笑柄。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那些花架子,有什么用?”
“就是,天要降火,是人力能挡住的?真是病急乱投医。”
“我看啊,那个躺平堂的陈神医,这次是真没辙了,只能想出这种蠢办法来糊弄人。”
这些议论,瞎子听在耳中,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愈发明显。
凡人,总是试图用螳臂当车的方式,去对抗无法抗拒的“定数”。
可笑至极。
他算准了时辰,就在日落西山,阴阳交替之际。那将是一场源于地脉燥气的业火,非凡水所能扑灭。届时,整个南街都将化为一片火海,而他,将在这场灾祸的见证下,彻底封神。
至于那个只会晒太阳的年轻人,不过是他封神路上,一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
“躺平堂”院内。
陈玄正和王二麻子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两只蚂蚁打架。
“我赌黑的赢,它个头大,下盘稳。”陈玄指着其中一只,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赌红的!”王二麻子不服气,“你看它,走位风骚,专攻下三路,一看就是练过的!”
林晚晴在屋里看着这一幕,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三天,她度日如年。而这个男人,不是睡觉,就是逗娃,再不然就是研究蚂`蚁打架这种宇宙终极难题。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觉得这个男人可靠。
就在这时,南街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着火啦——!”
这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小镇上空那层紧绷的薄膜。
王二麻子“噌”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脸色煞白。
“我……我小舅子家!他家就在南街开饭馆!”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院子。
林晚晴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
来了。
真的来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陈玄。
陈玄依旧蹲在地上,只是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嘟囔了一句:“瞎喊什么,把我的黑将军都给吓跑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望向南街方向。只见那边,一股浓浓的黑烟,正像一条狰狞的黑龙,直冲天际。
整个小镇都动了起来。
哭喊声,惊叫声,盆罐摔碎的声音,乱成一锅粥。
无数人从家里涌出来,朝着南街的方向跑去,有的是去看热闹,有的是担心自家的亲戚朋友。
大槐树下,瞎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那股冲天的黑烟,脸上露出了预言成真的、悲天悯人的肃穆神情。
来了。
他嘴唇微动,仿佛在说给世人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定数,不可违。”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南街。
“福运来”饭馆的后厨,火苗正从老化的电线处“滋啦”一下窜起,瞬间点燃了旁边堆积的油腻抹布和干柴。火势一起,借着风势,立刻就有了燎原之势。
后厨的帮工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尖叫着往外跑。
住在隔壁的张大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没有跟着人群乱跑,而是抄起家门口墙上挂着的红色灭火器,这是前天消防演习时,镇政府强制要求每家每户都必须学会使用的。
他拔掉保险销,对准火源根部,狠狠压了下去。
“噗——”
白色的干粉喷涌而出,瞬间压下了一片火苗。
与此同时,街口的李裁缝,也想起了演习时教官的话。他没有去提水,而是飞奔到街口那个崭新的红色消防栓旁。
前天,镇上的工人刚把这片所有的消防栓都检修了一遍,拧开阀门,毫不费力。
他将水带熟练地接上,旁边的几个年轻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把水带拖向着火点。
“开水!”李裁缝大吼一声。
守在消防栓旁的年轻人用力一拧。
“轰!”
一股强劲无比的水龙,带着巨大的压力,从水带口喷薄而出,如同一条真正的水龙,咆哮着冲向了那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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