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大门,在陈玄身后无声地合拢。
那扇由纯粹法则构筑的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门外那滑稽、混乱、充满了意外的战场,连同那些正在思考人生的复制人、跳着二人转的战斗机器,都被关在了另一个世界。
殿内,是极致的死寂。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的变幻,甚至没有空气的流动。空间本身,就像一块被完美切割、打磨、抛光的巨大水晶,纯粹、透明,却又冰冷得令人窒息。每一寸空间,都弥漫着“标准”与“正确”的气息,任何一丝“杂质”和“意外”,在这里都显得格外刺眼。
陈玄的存在,就是那唯一的杂质。
他迈步而入,脚下的毛绒拖鞋踩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却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他脚尖所触及的地面,那完美无瑕的黑色,悄然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如同玉石纹理般的暖白色。那丝暖白,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陈玄的目光,越过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大殿,落在了尽头的王座之上。
王座上,坐着一个身影。
他与外面那些复制人有着相同的轮廓,但气息却截然不同。如果说复制人是精密的仪器,那王座上的他,就是制定所有精密规则的“原点”。他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概念,一个意志的聚合体。周身的迷雾,是无数细小的、代表着“秩序”的符文在高速流转,散发出的气息浩瀚如宇宙,却又死寂得没有一丝生机。
他就是“天命”的领袖,“一号”。
陈玄那句“你好,我是你这房子的新业主”,还在空旷的神殿中回荡。
“一号”没有立刻回应。
他王座周围高速流转的秩序符文,出现了一瞬间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凝滞。就像一台运行了亿万年的、从未出过错的超级计算机,在处理一个完全无法被识别的、乱码般的指令时,发生了百万分之一秒的卡顿。
业主?
房子?
这两个充满了凡俗、烟火、甚至带着一丝“斤斤计较”意味的词语,与这座象征着至高权柄、终极真理的神殿,产生了无法调和的、荒谬的冲突。
“你,知不知道,你在哪里?”
“一号”的声音响起,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同时也在试图将偏离的“剧本”,强行拉回正轨。
“神域,中央神殿。”陈玄环顾四周,像个挑剔的验房师,一边看,一边点头,又一边摇头,“地段不错,藏得够深,私密性好。就是这个装修风格,太冷清了,没有人味儿,长期住,容易得抑郁症。”
他伸手指了指穹顶:“还有,采光不行。整个空间都没有窗户,全靠这些发光的符文照明,太费电了,不环保。回头得改改,至少开几个天窗,白天能晒晒太阳,补钙。”
“一号”周身的迷雾,开始轻微地波动。
他试图去理解陈玄的逻辑,却发现对方的思维,根本不在他所能定义的任何一个维度之内。他谈论的是世界的存续,是秩序与混乱的终极战争。而对方,在关心采光和电费。
“这不是房子。”“一号”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像是在纠正一个蒙昧无知的孩童,“这里是‘真理’的具现,是‘秩序’的根源。而你,是这个完美世界里,唯一的‘错误’。”
“错误?”陈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王座,“一个让人睡不舒服、住不踏实的世界,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你这个‘秩序’,从一开始,用户体验就没做好,差评。”
“用户……体验?”
“一号”的意志,再次凝固。他感觉自己与陈玄的每一次对话,都是对自己存在意义的一次颠覆性冲击。
“对啊。”陈玄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重启世界,又是清洗文明,不就是想创造一个你认为‘好’的世界吗?既然是产品,就要讲用户体验。我,作为一个潜在用户,现在明确告诉你,你的产品,非常烂。”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审美不行。黑乎乎的,一点生气都没有,看久了影响心情。心情不好,就会失眠。”
“第二,配套设施太差。外面那些复制人,吵吵闹-闹的,连个基本的物业管理都没有,严重影响业主休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玄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这个前房东,赖着不走,还企图伤害新业主,以及新业主老家邻居的睡眠质量。这是性质最恶劣的商业欺诈和恶意骚扰。”
话音落下,陈玄叹了口气,摊了摊手。
“综上所述,我,作为新业主,现在正式向你提出投诉,并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和索要精神损失费的权利。”
“……”
神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号”没有再说话。
王座之上,那团代表着他意志的迷雾,开始疯狂地翻涌。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乱。陈玄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无法被杀灭的病毒,不断侵蚀着他所构建的“绝对秩序”的底层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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