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口脱险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时时提醒着宋卫国山林深处潜藏的致命獠牙。
胳膊上的伤口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隐隐作痒,提醒他那晚的惊心动魄。
但他没有时间后怕,猎枪的渴望像一团火,烧得他坐立难安。
墙缝瓦罐里那二百三十多块钱,如同杯水车薪,距离一杆能依仗的硬家伙,还隔着千山万水。
必须开辟新的财路,更快地积累资本。
他的目光,投向了比松鼠、野兔价值高出数倍甚至十数倍的猎物——那些拥有华丽皮毛的小兽。
其中,紫貂无疑是王冠上的明珠。
一张上好的紫貂皮,在这年头,最少能抵得上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
然而,紫貂性机警,行动迅捷如电,常活动于密林深处的红松林、冷杉林,昼伏夜出,寻常陷阱难觅其踪。
弹弓对付它,更是力有未逮。
需要更专业、更强大的工具。
大板夹!
一种专门用来对付紫貂、狐狸等中小型皮毛兽的大型捕兽夹。
其原理简单粗暴,利用强劲的弹簧和铁齿,瞬间夹住猎物的腿骨,使其无法逃脱。
但这东西制作不易,屯里会做的人寥寥无几,而且铁料在当年也是紧俏物。
宋卫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屯东头的刘老栓。
这老猎户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好手,不仅枪法准,更有一手制作各种猎具的绝活,尤其擅长摆弄这些铁家伙。
这天上午,天气稍霁,日头有气无力地挂在灰蒙蒙的天上,洒下一点可怜的暖意。
宋卫国从腌肉上割下一条二三斤重的野猪肉,用干荷叶包了,揣在怀里,又拎上两只昨天打到的肥硕松鼠,出了门。
刘老栓家住在屯子最东头,独门独院,更显清净。
低矮的土坯房前用木栅栏围了个小院,院里收拾得利利索索,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和玉米棒子,透着老辈人过日子的严谨。
宋卫国推开虚掩的栅栏门,正看见刘老栓坐在院当间一个小马扎上,就着日光,眯着眼打磨一把老旧的猎刀。听到动静,老头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绳子绑着腿的老花镜。
“刘叔。”宋卫国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将手里的松鼠和野猪肉递过去,“没啥好东西,刚打的,给您老添个菜。”
刘老栓看了看那油光水滑的松鼠和用荷叶包着的肉,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宋卫国。
老头浑浊但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这次也没客气,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一个小板凳:“坐。有事?”
宋卫国坐下,直接说明了来意:“刘叔,我想做个大板夹,琢磨着对付紫貂。听说您老手艺是这个,”他翘了翘大拇指,“想来跟您讨教讨教,看看需要啥料,咋个做法。”
“大板夹?”刘老栓停下磨刀的动作,抬眼看他,语气平淡,“那玩意儿可不好弄。铁料难寻,弹簧更是金贵东西。再说了,紫貂那东西精得跟鬼似的,夹子下不好,毛都碰不着一根。”
“料我想办法淘换。”宋卫国语气坚定,“就是这做法,窍门,得请您老指点。总不能一直靠弹弓和小套子,碰上大家伙就得抓瞎。”他这话半真半假,隐去了遇狼的实情,但提升装备的迫切却是真的。
刘老栓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半晌,他放下猎刀,拿起旱烟袋,慢悠悠地塞着烟丝:“你小子,最近是开了窍了。行,看在你这份心,还有这肉……咳咳,”他干咳两声,“我就跟你说说。”
老头点燃旱烟,深吸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开始娓娓道来:“做大板夹,首先得有好钢口。废旧的车弓子(板簧)最好,韧劲足,弹性大。没有车弓子,找些厚实的熟铁条也凑合,就是效果差些。”
“夹弓要弯成这个弧度,”他用烟袋锅在地上画了个示意图,“两头要留出穿轴的眼。底座得用厚铁板,结实,压分量,不然夹住了也容易被畜生拖着跑。”
“最关键的是触发机关。”刘老栓压低声音,如同传授什么不传之秘,“紫貂脚小,劲儿巧,触发的踏板要灵,但不能太灵,不然风一吹就响了,白搭。压簧的卡销要打磨得光滑,稍微一点力就能脱开……”
老头讲得极其细致,从选料到锻造,从淬火到组装,再到如何根据猎物大小调整夹弓的张力和触发灵敏度,甚至连如何用草木灰和泥土处理新夹子的铁腥味都一一告知。
宋卫国听得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些经验,都是老猎人几十年山林生涯积累下的宝贵财富,比金子还珍贵。
“做好了夹子,下夹子更是门学问。”
刘老栓敲了敲烟袋锅,“紫貂好走‘貂道’,喜欢沿着倒木、石崖根儿活动。找它脚印、粪便,最好是在有红松塔的地方下夹。诱饵嘛……”他瞥了一眼宋卫国带来的松鼠,“用新鲜松鼠内脏最好,那玩意儿腥气重,对貂子有吸引力。下夹前,手要干净,最好用艾草熏过,不能带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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