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源舟静静悬于天穹云海之间,舟内,凤无涯指尖轻点,一幅悬空的舆图上,代表大夏疆域的光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连成一片璀璨星河。
这些光,便是民心。
老檀头刚刚自南境巡查归来,风尘仆仆的脸上却难掩一丝震撼与狂喜。
他躬身禀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主上,大夏……大夏已经变了天。如今‘万灵共祀’已非政令,而成民俗。街头巷尾,孩童们不再只是追逐嬉戏,他们自发结成了‘灵友会’,四处寻找那些被遗弃的器物。我亲眼见到,一群七八岁的娃娃,抬着一把断了柄的扫帚,郑重其事地为它寻找新家;还有个老铁匠,将自己用了五十年的油灯置于案头,日日为其添新油、续灯芯,说是要让这位‘老伙计’亮堂堂地走完最后一程。”
老檀头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不可思议的语言:“属下甚至去了趟普陀山,那里的尼姑庵,竟也在大殿偏堂设下了一座‘器德龛’,里面供奉的,是一口撞钟。庵里的师傅说,半年前山洪暴发,正是这口老钟被冲下山崖,恰好卡住了一块滚落的巨石,救了全庵香客的性命。”
凤无涯闻言,眼底泛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那钟若真有德,就该让它自己决定,要不要进那庵堂,受那份香火。”
他的话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律令。
就在那个瞬间,大夏境内,无论是繁华都城还是偏远乡镇,所有由归源舟布下的“灵启灯”,竟在同一时刻骤然亮起!
万千灯火,无声无息,齐齐绽放出温润的白光,持续了整整三个呼吸,才缓缓黯淡下去。
这三息的光明,如同一场盛大而庄严的回应,一次跨越山河的共鸣。
老檀头怔怔地望着窗外,仿佛能看到那遍布神州的万丈光芒,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敬畏:“这……这已非制度所能限,非人力所能推……这是民心自燃,是天地间的公道,自己醒了过来!”
然而,大夏的万物复苏,却搅动了西天的沉寂。
消息传至西域,八十一座佛寺联名上书,措辞严厉,直斥大夏“以器乱道,亵渎神明”,乃是动摇世界根基的邪魔外道。
紧接着,西域核心之地,那片号称埋葬着佛陀真骨的塔林中,响起了沉闷而悠远的梵音警钟。
钟声穿云裂石,传遍万里,更有一道法旨伴随钟声昭告天下:执掌人间刑罚与秩序的神器“昭明鼎”,即将降下天罚,涤荡大夏这片渎神之地。
诏奴将这份充满杀伐之气的法旨呈上,归源舟内的气氛瞬间凝重。
凤无涯接过,却只是扫了一眼,不怒反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锐:“好一个‘亵渎神明’。诏奴,拟《问佛帖》。”
他踱步至窗边,望着下方翻滚的云海,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第一问:尔等西天佛陀,口口声声众生平等,为何走兽可聆法,花木能开悟,唯独终日伴你左右、听你诵经的器物,却连成精的资格都没有?是它们不配,还是尔等的‘平等’,本就是个笑话?”
“第二问:菩萨号称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我大夏史书记载三百年,旱灾九次,洪涝十二,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敢问西天诸佛,可有一人曾伸手,救起过一个在取水路上饿死的挑水夫?还是说,这芸芸众生的苦难,本就是你等高坐莲台之上,一出赏心悦目的戏剧?”
《问佛帖》写就,凤无涯既未派遣信使,也未动用灵力。
他只是将那张薄薄的帖子,在烛火上点燃,待其化为一捧灰烬,随手扬入归源舟外的风眼之中。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黑色的灰烬在风中盘旋,竟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眨眼间,化作万千只金色的蝴蝶!
它们振动着薄如蝉翼的光翅,穿透云层,跨越千山万水,精准无误地朝着西域佛骨塔林的方向飞去,最终,如一场华丽的金色雪花,尽数落入了塔林的每一座经阁之内。
三天后,西域边陲,第一座寺庙中异变陡生。
一名小沙弥因背错经文,正要被执行堂的僧人当众施以杖责。
戒尺高高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眼看就要落在小沙弥瘦弱的背上。
就在这时,大殿中央那座供奉了上百年的巨大铜香炉,竟毫无征兆地平移数尺,“铛”的一声巨响,稳稳地挡在了小沙弥身前。
戒尺狠狠抽在香炉上,应声断为两截!
执杖僧大惊失色,住持更是勃然大怒,厉声呵斥:“妖物作祟,胆敢扰乱佛门清净!来人,架起火堆,将此妖炉焚毁,以正视听!”
僧众正要动手,诡异的事情再度发生。
整座寺庙,从大殿到僧房,所有的油灯、烛火,竟在同一时间齐齐熄灭,天地间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唯有那座铜香炉,其炉口处悠悠地喷出一道青烟,烟气在空中盘旋、凝聚,最终组成了一行清晰的篆字:
“我在此,煮了三十年香火,听了三十年经。我,比你更懂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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