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刚停,天还阴着。
“总算能喘口气了。”春棠抹了把脸上的水,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泥里,幸好冬珞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沈微澜站在坡上,望着眼前这片谷地。溪水流得不急,两边坡地平整,背后是断崖,只一条小路通进来,真要防人,守住口子就行。
她回头看了眼谢云峥:“这地方能住。”
他点头:“易守难攻,比荒道强。”
“那就别愣着了。”沈微澜转身走下坡,“春棠,你来划地盘,宿营、存粮、养伤三块分开,风向避湿都算好。”
春棠应了一声,立刻从怀里掏出油布铺在地上,又摸出炭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她蹲下身,用手指量着步距,嘴里念叨:“灶台得靠南,背风;伤病住上风头,免得染了寒气;粮车围成一圈,夜里有人动也能听见响。”
夏蝉甩了甩手腕,活动了下肩膀:“我去外头转转,看看有没有野兽脚印。”
“带上冬珞。”沈微澜说,“两人一道,安全些。”
冬珞没说话,只是从腰间解下一个铜铃系在绳上,顺手塞进袖口。她走路轻,落地几乎没声,跟在夏蝉后头一前一后往谷口去了。
秋蘅已经打开药箱,翻出几包油纸裹着的药材。“这些得赶紧晾开,不然全得霉。”她说着,又从箱底抽出一块石灰粉布袋,在帐篷四角撒了一圈。
沈微澜走到她身边:“你身上也湿透了,先换衣裳。”
“不打紧。”秋蘅摇头,“我这会儿暖和,等活干完再歇。”
沈微澜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碰了碰药箱边沿——那层油纸是去年冬天她亲手裁的,原本是用来包一幅山水画稿,后来被秋蘅要了去,说防潮最好用。
她记得那天雪下得大,屋里炭火噼啪响,秋蘅坐在窗边剪纸封药,一句话没说,可她知道秋蘅担心自己喝的汤药太凉。
“小姐?”秋蘅抬头看她。
“没事。”沈微澜回神,“你忙你的。”
那边春棠已经画好草图,摊在地上给沈微澜看:“中间是火堆,两边搭棚子,伤病区靠溪边,垫高以方便防潮取水;粮储用石头垒个台子放箱子,老鼠爬不上去。”
沈微澜点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春棠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模样。她最怕的就是主子不说对错,只沉默地看着——那说明心里不满意,还得重来。
“我这就去搬箱子。”她说着起身,顺手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沈微澜看着她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府里,春棠还是个小丫头时,就爱抢着搬账本。那时候她总说:“我力气大,让我来!”其实哪有多大,摔过好几次,可从没喊过一声苦。
夏蝉和冬珞这时回来了。
“谷口两边我都看了。”夏蝉说,“没野兽窝,也没人住过的痕迹。我在高处树上绑了根细线,挂了铜铃,风吹就会响。”
冬珞补充:“十里内没人烟,只有西北方向山坡上有几个黑点,像是人影,不动,也不靠近。”
沈微澜眉头一动:“几点?”
“三个,或者四个。”冬珞说,“天太灰,看不清。”
沈微澜没接话,只低头看着手里的炭笔记事本。她想起昨夜那个山匪头目咬牙不说是谁派来的样子,还有他看到“目箭令”时眼底一闪的惊惧。
她合上本子:“今晚先安营,明早再去查。”
“咱们自己都还没站稳,管别人干嘛。”夏蝉嘟囔一句,“再说了,说不定是逃荒的,帮不上忙反惹祸。”
“我们也是逃出来的。”沈微澜声音不高,“要是没人拉一把,早就死在路上了。”
夏蝉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摆弄剑柄上的穗子。
那边谢云峥一直没吭声,这时才开口:“可以派人去看看,但不能带粮食出去。”
沈微澜看他一眼:“我知道分寸。”
他说:“我不是信不过你,是现在经不起一点闪失。”
她笑了笑:“我也没打算散财济贫。”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退。
最后是谢云峥先移开目光:“我去搭棚子。”
沈微澜没拦他,只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她记得,从前他从未亲自做过这些,连马匹都由侍卫牵着。如今,他肩上还有伤,却默默扛起了木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劈了,掌心磨红了一片,可一点都不疼。
秋蘅走过来递给她一碗热水:“趁热喝。”
她接过碗,指尖碰到杯壁时才发现手一直在抖。
“累了吧?”秋蘅问。
“不是累。”沈微澜摇头,“是觉得……终于踏实了。”
秋蘅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那边棚子已经搭起一半,谢云峥和春棠正一起抬一根横梁。木头湿重,两人脚步有点踉跄,但都没松手。
冬珞蹲在火堆旁试火折子,打了三次才燃起来。她吹了口气,火星落在干草上,慢慢烧出一个小火苗。
“火有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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