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轨在脚下化作细碎的光点,像踩在满地星尘上。楚砚低头时,发现那些光点竟是无数微小的记忆碎片——有孩童学步时的蹒跚,有老者临终前的笑纹,还有两道身影在星空下碰杯的剪影。
“这里的道则……是活的。”沈惊鸿的仙光拂过一片光点,那碎片突然绽开,化作一幅流动的画面:一位身披织锦的女子正在刺绣,丝线里裹着的不是灵力,而是“记得”二字的纹路。画面消散时,她指尖多了一缕温热的光丝,“是‘忆道’。以生灵的记忆为壤,长出道则的根。”
前方的界域轮廓越来越清晰。大地是由半透明的“忆石”铺成的,每块石头里都沉睡着一段记忆:有的是某域诞生时的第一声雷鸣,有的是两族交战时的最后一声叹息,还有的只是一只飞鸟掠过湖面的倒影。而在忆道原的中央,那座与新域界碑相似的石碑上,除了他们五人的道则纹路,还刻着一行浅浅的痕——“忘了,便死了”。
“不对劲。”林薇的界域镜突然剧烈发烫,镜面中映出的忆道原正在褪色。那些忆石里的记忆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抹去,原本清晰的画面变得模糊,最后只剩一片灰白,“忆道在消散!有东西在吞噬这里的记忆!”
话音未落,忆道原的边缘突然涌起灰雾。雾里传来细碎的呜咽,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哭泣,又像是记忆被撕碎时的脆响。一只通体透明的生灵从雾中走出,它身形像鹿,却长着蝶翼,翼上本该流转的记忆光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露出底下苍白的骨架。
“是‘忆灵’。”时序仙君的时间碎片绕着那生灵转了一圈,碎片上浮现出它原本的模样:翼上缀满星辰运转的记忆,角上缠着草木生长的纹路,“它们是忆道原的守护者,靠承载记忆存活。现在……它们在‘遗忘’自己。”
战道仙君的巨斧猛地顿在地上,斧芒劈开一道灰雾。雾散处,露出一片塌陷的忆石坑,坑里的记忆碎片正被一股暗紫色的道则缠绕、溶解。那道则里裹着的不是毁灭,而是一种冰冷的“虚无”——像从未存在过的风,吹过之处,连“记得”的痕迹都被刮得干干净净。
“是‘忘川道则’。”楚砚的木剑指向暗紫色道则的源头,剑身上的螺旋纹与忆石里的记忆碎片产生共鸣,发出细碎的颤音,“它不是吞噬记忆,是让一切‘从未被记住’。就像把写满字的纸烧成灰,连灰烬都扬成了风。”
林薇的界域镜突然映出一道裂痕。裂痕深处,有个蜷缩的黑影正在低语,声音里裹着无数重叠的叹息:“忘了才好……记得太痛了……”
“它在害怕。”沈惊鸿的仙光化作一道暖流,轻轻触向那道裂痕。混沌道种的气息渗入时,黑影突然瑟缩了一下,裂痕里浮现出更清晰的画面:那是无数段被痛苦浸透的记忆——挚友反目的决绝,故土崩塌的绝望,还有拼尽全力守护却终究失去的无力。这些记忆像毒刺,扎得黑影不住颤抖,“它吸收痛苦的记忆,不是为了毁灭,是想替所有生灵‘止疼’。”
楚砚突然想起元初共生网的光丝。那些光丝从来不是只缠裹温暖的记忆,连界域崩塌时的哀嚎、道则冲突时的嘶吼,都被细细密密地织在网里。他抬手引动木剑的螺旋纹,将忆道原里残存的记忆碎片一一串联:痛苦的记忆旁,缀着“后来我们重建了家园”的光纹;绝望的剪影边,缠着“有人在废墟上种下了第一颗种子”的暖意。
“疼的记忆,也是活过的证明。”他的声音穿过灰雾,落在黑影耳边,“就像伤口结的痂,不是为了让你忘了疼,是为了让你记得‘疼过之后,还能往前走’。”
战道仙君突然挥斧劈开一块忆石。石头里沉睡着他年轻时的记忆:为了护一城生灵,他亲手斩断了与挚友相连的道丝,那瞬间的撕裂感,连斧柄都沁出了血。可记忆的后半段,是十年后,那挚友带着新的道则回来,与他并肩修补被斩断的光轨。
“老子当年断道丝时,疼得三天三夜握不住斧。”他看着忆石里两道重逢的身影,斧上的共生花突然朝着黑影的方向倾斜,花瓣上浮现出“疼过,才更懂珍惜”的纹路,“可要是忘了那疼,老子现在哪能明白,有些道丝断了,是为了将来能接得更牢。”
沈惊鸿的仙光与楚砚的木剑相触,混沌道种的气息顺着螺旋纹漫延,在忆道原上织出一张新的网。网眼处,痛苦的记忆与温暖的回响交织:被烧毁的织锦旁,长出了新的丝线;崩塌的城郭之上,升起了重建的炊烟;连黑影蜷缩的裂痕里,都开始透出微光——那是它自己被遗忘的记忆:曾是守护忆道原的忆灵,因目睹太多痛苦,才生出了“让一切遗忘”的执念。
“原来你也在疼啊。”林薇的界域镜对着裂痕照去,镜面里映出黑影的原貌:一只翼上缀满伤痕的忆灵,那些伤痕里裹着的,是它替无数生灵记住的痛。她轻声道,“其实你不是想让记忆消失,是想让疼停下来。可疼停了,那些一起扛过疼的人,那些从疼里长出的光,不也跟着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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