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帅的指尖夹着烟,烟灰簌簌落在小区门口的水泥地上,半盒烟蒂在脚边堆成一小簇。晚风卷着隔壁水果店飘来的果香,他却盯着水果店卷闸门上斑驳的字迹,喉结动了动——红漆褪得发灰,像极了他这些年磨掉的锐气。
“物是人非泪已空……”他把最后一口烟摁灭在烟盒里,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曾经总觉得在城里闯出名堂才算活过,可如今看着空荡荡的店铺,倒想起老家院门口那棵歪脖子枣树,每年秋天都结满甜得齁人的枣子。
第二天一早,吴帅从货车后备厢翻出张硬纸板,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写“店铺转让”,胶带绕着纸板边缘缠了三圈,牢牢贴在卷闸门正中央。他没回头,发动货车时,后视镜里的杂货店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个模糊的点。
开了8个小时的车,直到看见村口那棵老槐树,吴帅才松了口气。他把车停在自家老院门口,砖墙上还留着他和方源高中时刻的“到此一游”,字迹被风雨浸得浅了,却还能看清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他摸出手机,拨通方源的电话,指尖有点发颤。
“喂?谁啊?”方源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我,吴帅。”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随即炸开:“卧槽!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吴帅被他吼得笑出声,眼眶却有点热:“赚了点小钱,回来歇脚。晚上老地方,我请你吃烧烤。”
“必须的!你等着,我把我家小商哄一下,不然不让我出来。”
夜幕降临时,高中常去的烧烤摊还是老样子。铁皮棚子下挂着盏昏黄的灯,油星子在烤架上滋滋响,老板看见吴帅,老远就喊:“小帅?好几年没来了!还是老样子,十串筋皮、两串腰子?”
“再加个烤茄子,多放蒜。”吴帅拉开塑料凳坐下,方源揣着瓶二锅头就来了,肚子比高中时圆了一圈,脸上带着柔和。
“来,先干一杯!”方源把酒杯满上,白酒撞在杯壁上溅起小水花。两人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瞬间把那些年的空白填满。
“还记得不?高三那年你翻墙出去上网,被老白抓了现行,硬说是我拉你去的。”方源嚼着筋皮,笑得眯起眼。
吴帅也笑,指尖在酒杯沿划着圈:“怎么不记得?后来我还替你背了黑锅,写了三千字检讨。”
“那不是没经验嘛!”方源拍着桌子辩解,“哪像你,当年泰琴对你那么好,你还整天装酷,人家给你带的早饭,你愣是放凉了都没吃。”
“泰琴”两个字一出口,桌上的笑声突然就淡了。吴帅拿起烟盒,摸了半天没摸出打火机,方源递过火,看着他点烟时微微发颤的手,没再说话。
烟丝燃着,灰白色的烟圈飘在灯光下。吴帅吸了口烟,烟雾从鼻腔里漫出来,眼神飘向远处的路灯,像是透过光晕看到了十几年前的教室——泰琴坐在他斜前方,扎着高马尾,阳光落在她写字的手上,笔尖划过作业本,留下娟秀的字迹。有次他感冒,趴在桌上昏昏欲睡,醒来时桌角放着一包感冒药,包装上贴着张便利贴,写着“记得温水送服”,字迹和作业本上的一模一样。
“前几天在城里,看见她了。”吴帅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什么,“在菜市场门口卖水饺,推着个小推车,抱着个孩子,一岁多的样子。”
方源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她……过得还好吗?”
“看着挺累的。”吴帅掐灭烟,指腹蹭了蹭眼角,“秋天风大,她裹着件旧外套,手冻得通红,还得卖水饺。我站在马路对面看了半天,没敢过去。”
他想起那天的场景,泰琴给客人盛水饺时,嘴角还带着笑,可眼底的疲惫藏不住。孩子在她的怀里要吃糖,她总是哄着说,说“等卖完这锅就买”,声音软得像棉花。那一刻,吴帅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在城里追的名、求的利,都不如泰琴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水饺实在。
“其实当年……”方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泰琴毕业前找过我,问你要不要和她一起发展,她说她爸妈能帮衬着做点小生意。我没敢告诉你,那时候你一门心思想去大城市赚大钱,我觉得你会说她拖累你,其实打心里来说,你就是想让她念大学。”
吴帅愣住了,酒杯停在半空。他想起毕业那天,泰琴站在学校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只说了句“祝你前程似锦”。原来那时候,她早就为他铺好了另一条路,是他自己,亲手把那份心意推远了。
“都过去了。”吴帅喝干杯里的酒,喉结滚动着,“这次回来,打算把家里的老房修修,再找个踏实的姑娘,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看着他,勉强的挤出笑容道:“这才对嘛!你早该这样了。来,再喝一杯,祝你早日娶上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烤架上的肉串还在滋滋响,昏黄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吴帅举起酒杯,和方源的杯子撞在一起,清脆的响声里,他好像终于放下了那些年的执念——有些错过的人、没走对的路,终究要学会放下,才能接住眼前的平凡与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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