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带着桂花香飘进院子时,宋茜正在搓草绳,指尖被粗糙的麦秸秆磨得发红。巷口传来邮差的铃铛声,她心里莫名一动——前几天秀梅托人带话,说要给她写信,莫非是信到了?
她放下草绳,快步往巷口跑,果然看见邮差正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秀梅的名字。宋茜赶紧接过信,指尖触到信封,竟有些潮润,像是被水浸过。她心里一紧,攥着信往家跑,连跟邮差道谢都忘了。
回到屋里,宋茜把信放在炕边的小桌上,小心地拆开。信纸是从旧账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褶皱,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有些地方被洇得模糊,能清晰地看见一片片浅褐色的痕迹——那是眼泪干了之后留下的印子,像一朵朵委屈的小花,绽在粗糙的纸面上。
“嫂子,见字如面。”开头的字迹还算工整,可越往后越潦草,笔画都有些颤抖,“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娘家了,每天看着窗外的月亮,都想你和秀兰,想家里的老槐树。前几天我跟婆婆说想回去住几天,她却骂我不懂事,说我刚生完孩子就乱跑,还说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赶紧再生个儿子,不然在刘家永远抬不起头……”
宋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洇湿的字迹,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能想象到秀梅写信时的样子——肯定是抱着孩子,坐在昏暗的煤油灯前,一边流泪一边写,眼泪掉在纸上,模糊了字迹,却擦不掉心里的委屈。
“孩子最近总闹夜,我每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婆婆说我娇气,连个孩子都带不好。昨天我给孩子缝衣服,不小心扎破了手,流了好多血,婆婆却只说我笨,连针都拿不稳……嫂子,我真的好难,我有时候甚至想,要是当初没嫁人就好了,要是还能跟你和秀兰一起住在家里就好了……”
信纸的最后几行,字迹已经模糊得快看不清了,只能勉强辨认出“我好想回家”几个字,旁边的泪痕最浓,几乎把纸都洇透了。宋茜拿着信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同样带着泪痕的纸面上,与秀梅的眼泪混在一起。
她想起秀梅出嫁前的样子,扎着两条麻花辫,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总跟在她身后,喊她“嫂子”。那时候的秀梅,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可现在,信里的每一句话,都透着绝望和无助,像被霜打了的庄稼,再也没了往日的鲜活。
宋茜把信纸叠好,放在胸口,深吸了口气——她不能哭,秀梅还等着她的回信,等着她的安慰,她得给秀梅力量,让秀梅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扛。
她从抽屉里拿出张新纸,又找出那半截快用完的铅笔,坐在炕边,开始写回信。可刚写下“秀梅”两个字,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秀梅想回娘家,可张仙凤最近忙着给陈建业介绍婆家,根本没时间管秀梅的事;秀梅受了委屈,可她远在刘家,除了说几句安慰的话,什么也做不了。
宋茜握着铅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她想起秀梅手腕上的淤青,想起她怀孩子时干重活的样子,想起她生了女儿后被婆婆冷待的委屈,心里满是愧疚——她这个嫂子,没能保护好秀梅,没能让秀梅在婆家不受委屈。
“嫂子,你在写什么?”秀兰端着碗热水走进来,看见宋茜对着信纸发呆,眼里还含着泪,赶紧走过去,“是不是秀梅姐的信到了?她是不是在刘家受委屈了?”
宋茜点点头,把信递给秀兰:“你看看吧,秀梅她……过得好难。”
秀兰接过信,小声读了起来,越读眼泪掉得越凶,最后趴在炕边,哭得肩膀都在抖:“秀梅姐怎么这么可怜?她婆婆怎么能这么对她?不行,我得跟娘说,让娘去刘家找她婆婆理论!”
“别去!”宋茜赶紧拉住秀兰,“你娘现在满脑子都是给建业介绍婆家,要是让她知道秀梅在刘家受委屈,说不定还会骂秀梅不懂事,说她不会跟婆婆相处,到时候秀梅只会更难。”
秀兰停下哭声,擦了擦眼泪,看着宋茜:“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秀梅姐受委屈吧?”
宋茜叹了口气,拿起铅笔,终于写下了回信:“秀梅,嫂子收到你的信了,看完心里好疼。我知道你难,知道你想家,可现在只能再忍忍——孩子还小,你要是跟婆婆闹僵了,孩子也会受委屈。等孩子再大一点,能自己走路了,婆婆说不定就不会这么逼你了,到时候我再跟你娘说说,接你回娘家好好住几天。”
她顿了顿,又写道:“我给你带了点红糖和鸡蛋,让建军下次回来时捎过去,你煮点红糖鸡蛋补补身子,别亏着自己。孩子夜里闹,你就多抱他一会儿,等他睡熟了,你也赶紧休息,别把自己熬坏了——你要是倒下了,孩子怎么办?”
信纸的最后,宋茜写下:“嫂子会常去看你的,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再忍忍,等孩子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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