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年十月一日(公元 1366 年)
这日清晨,勋泽庄被一层薄薄的晨雾裹着,像蒙了层半透明的纱。雾气从田埂间漫上来,带着新翻泥土的湿润与青草的淡香,轻轻蹭过青石院墙的缝隙,又悄悄钻进庄户们未开的窗棂。
远处的稻田里,偶尔传来几声早起水鸟的鸣叫,衬得整个庄子愈发静谧。
朱槿推开自己水泥小院的木门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院中西侧石凳上的身影 —— 王敏敏正捧着一本泛黄的农书翻看,书页边缘有些卷边,显然是常被翻阅。
阳光透过雾霭,化作细碎的金斑落在书页上,也落在她垂落的发丝上,将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染成浅金色,连她微微蹙起的眉尖,都像是沾了层柔光。
自上月起,王敏敏便不再去应天城内的兵仗局督办火器制造。起初朱槿还劝过她:“兵仗局的事离不开你,何必特意留在庄子上?”
可王敏敏却笑着摇头,眼底藏着几分执拗:“陈平办事稳妥,有他盯着不会出岔子。我更想留在这儿,既能帮你整理农桑的记录,还能跟着学些医术,多好。”
朱槿拗不过她,只好让人传信给陈平,让他暂时接管兵仗局的各项事宜,王敏敏这才安心在勋泽庄住了下来。
她的日子过得充实又安稳:每天清晨,待朱槿洗漱完毕,她便拿着药篓跟在一旁,学着辨认院子里种的草药,听朱槿讲 “当归补血”“红花活血” 的道理;午后阳光正好时,她会坐在窗边,把朱槿记录的 “改良稻种亩产”“新垦荒地肥力检测” 等数据一一誊抄成册,字迹工整得像印上去的;傍晚若得空,还会提着小布包去庄里的学堂,教孩子们写 “人”“田”“禾” 这些简单的字 —— 每当听到孩子们脆生生地跟着念 “人之初,性本善”,她眼底总会漾起温柔的笑意,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暖意。
最重要的是,这样就能时时刻刻陪着朱槿,不必再像从前那样,隔着半个应天城,只能靠书信传递牵挂。
“今日打算去医馆坐诊?” 见朱槿走近,王敏敏笑着合上书,伸手轻轻拍了拍衣角沾着的薄霜 —— 晨雾虽淡,落在衣料上久了,还是会留下些湿意。
朱槿点点头,走到墙角拿起那只旧木药箱。。
“昨日傍晚碰到庄里的老佃户李伯,他说有几个退下来的士兵旧伤又犯了,夜里疼得直哼唧,连觉都睡不着,今日得去看看。”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嗒” 地踩在石板路上,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朱槿抬眼望去,见一道黑影正从庄口方向策马奔来,马背上的布囊鼓鼓囊囊,随着马蹄的颠簸轻轻晃动。待马跑得近了,才看清是负责传信的影卫,一身黑衣沾着尘土,显然是赶路赶得急。
影卫勒住马,翻身跳下时差点踉跄了一下,他顾不上擦汗,从布囊里取出一封封着蜡的信笺,双手捧着递到朱槿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喘息:“二爷,是沈姑娘从北方发来的信!一路快马加鞭,总算赶上今早送到。”
朱槿接过信,指尖触到信纸时还带着几分凉意 —— 想来这信是沈珍珠在北方连夜写就,又被影卫揣在怀里赶路,才没被晨露打湿。
沈珍珠前阵子曾来勋泽庄小住,那会儿北方分庄筹建的事刚提上日程,朱槿还在犹豫派谁去最合适。
可没待满三日,沈珍珠便主动找到朱槿,说 “北方之事繁杂,需有人统筹,我去再合适不过”,朱槿这才顺水推舟,让她带着一队人手北上。
其实朱槿心里比谁都清楚,派沈珍珠去,根本不是 “顺水推舟”,而是 “非她不可”。沈珍珠的商业天赋,简直是与生俱来的厉害:一堆杂乱无章的账目,她扫一眼就能找出其中的漏洞;随便听几句乡谈,就能判断出某地的物产行情,甚至能提前算出粮草运输时的损耗率 —— 若不是自己带着两世的记忆,在眼界上稍占些优势,单论经商与统筹的本事,他根本无法与沈珍珠相比。
沈家世代经商,从江南到中原,到处都有沈家的商铺,沈珍珠自小在账房里长大,听着 “银钱往来”“货物调度” 的事长大,这份血脉里带的天赋,再加上后天的教养,根本不是旁人能比的。
此前勋泽庄的工坊运营、粮草采购,全靠沈珍珠一手打理:她能以最低的价格从江南运来丝绸,再以合理的价钱卖给庄里的农户;能算出 “种一亩麦需多少种子、多少肥料”,把成本压到最低,却让产量提上去。
这次北方分庄筹建,既要选地、开荒,又要协调粮草运输、安置退下来的士兵,涉及的琐事多如牛毛,放眼身边人,唯有沈珍珠能把这些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所以朱槿才毫不犹豫地将这副重担交给了她。
她在信中详细说了北方的选址进展,还特意圈出几处适合建庄的地方,每一处都标注了利弊,考虑得周全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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