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方歇,日头斜斜挂在半空,褪去了正午的燥热,给吴王府花园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石榴花艳得似火,垂落的柳丝拂过池面,漾开细碎的波纹,连风里都裹着初夏草木的清香。花园角落的青石旁,却藏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围着个粗陶瓦罐忙活。
五六岁的朱棣梳着双丫髻,浅蓝布衫的衣角沾了些草屑,他捏着根嫩草,小心翼翼地探进瓦罐,小脑袋凑得极近,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三哥,咱们这样逃课出来,要是被夫子发现了可怎么办?”
他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几分后怕,指尖的草叶都跟着微微发颤。
一旁十岁左右的朱樉身形偏胖,脸上肉乎乎的,此刻正不耐烦地挥挥手,另一只手也拿着草,往罐里拨弄着:“怕什么?小爷早打听好了!大哥一早就去上朝,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来大本堂查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再说下午是格物院的弟子来上课,那些人胆子小得很,哪敢管咱们?也就宋濂宋夫子那老古板,才会盯着咱们背书。”
朱棣听着,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可还是有些犹豫:“真的么?要是二哥来了怎么办啊?二哥管咱们可严了。”
朱樉玩兴正浓,头也没抬,手指在罐口敲了敲,引得里面传出 “瞿瞿” 的虫鸣:“二哥怎么可能来大本堂?他早就不用上学了。别耽误小爷逗蟋蟀,这只‘青麻头’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府外找来的,厉害着呢!”
说着,他隐约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回头就想赶走:“谁啊?没看见小爷正忙着吗?”
可这一回头,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瞳孔猛地收缩,身子一软,“噗通” 一声瘫坐在地上,胖手还下意识地护住了脚边的瓦罐。
朱棣见三哥这般模样,“小霸王” 脾气顿时上来了,攥着草梗就转过身:“谁敢欺侮我三哥 ——”
话还没说完,看清身后人的模样,他也吓得浑身一僵,手里的草梗掉在地上,跟着 “咚” 地坐下,和朱樉并排瘫在青石旁。
站在身后的,正是从勋泽庄睡到中午才缓缓而来的朱槿与王敏敏。
朱槿身形虽尚带稚嫩,却已透着魁梧,王敏敏身穿水绿色罗裙,眉眼清秀,正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两个孩子。
朱棣和朱樉对视一眼,声音都打了颤,朱樉说道:“二、二哥,你听我狡辩,不、解释!我们没有逃课,是夫子下午给我们放假了!”
朱棣从旁应和道:“对对对,二哥,放假了!!!”
朱槿没说话,目光落在二人手中的瓦罐上,看着里面那只青黑相间、正振翅鸣叫的蟋蟀,
心中不由想起后世的 “蟋蟀皇帝” 朱瞻基 —— 那位宣德帝,可是把对蟋蟀的痴迷刻进了史书,不仅派宦官到江南大肆采办优质蟋蟀,引得民间 “促织瞿瞿叫,宣德皇帝要” 的民谣流传,还让官窑烧制奢华的青花蟋蟀罐,连百姓为了寻一只好蟋蟀,都到了翻墙倒瓦、倾家荡产的地步,最后倒成了一段荒唐又无奈的历史。
他又看了眼眼前玩物丧志的朱棣,暗自感慨:果然 “随根” 这东西最是可怕,朱家后世出个蟋蟀皇帝,看来是遗传了这位“永乐大帝”了。
如今这几位小爷,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不过转念一想,王府里老爹和大哥整日忙于政务,老娘要总管府中后勤,事务繁杂,确实没人能时时盯着这几个熊孩子。
平日里也就宋濂宋夫子的课,他们还能收敛些性子,换成其他老师,哪里敢真的管教这些未来皇子?
“行了,东西收起来。” 朱槿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先跟着我去大本堂。”
说罢,他牵起王敏敏的手,转身先一步向着大本堂的方向走去。
朱棣慌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瓦罐,刚把蟋蟀装好,就看见朱樉还愣在原地,盯着朱槿和王敏敏远去的方向发呆。
他拉了拉朱樉的衣角:“三哥,你怎么了?再不走,二哥该等急了!”
朱樉回过神,脸上的慌乱褪去,只剩下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他摇摇头,把瓦罐塞进朱棣怀里:“没事。咱们快去大本堂吧,不然一会二哥看不见我们,咱俩就完了。”
只是没人知道,方才看着朱槿牵着王敏敏的手,他心里就像突然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连逗蟋蟀的兴致,也瞬间淡了大半。
...........
大本堂里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案几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以前陪着太子朱标一起读书的人,大多已经被派到北方去做官了,如今大堂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朱棡和朱樉坐在左侧的位置,常遇春的二儿子常茂、三儿子常升则并肩坐在右边,还有徐达年幼的女儿徐妙云,她年纪尚小,梳着可爱的发髻,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眉眼间透着一股机灵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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